賀竹年幾步穿過街道,走到那人身邊。
“你沒事吧?”他低頭大聲對著看不見臉的人喊。
人沒動,甚至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
他趕緊蹲下用手輕輕拿開這人抱在一起的胳膊,單手將頭托起來。
然后看到一張熟悉的臉,被雨水澆的不成樣子。
竟然是周海棠!
他明顯愣了兩秒鐘,一不留神手中的傘就被大風(fēng)掀飛了。
賀竹年連看都沒看,彎腰直接將幾乎沒知覺的周海棠抱了起來,大步跑向自己停在那邊的車。
此時后面的車已經(jīng)開始摁喇叭催促,他麻利地把人安頓到副駕駛,迅速發(fā)動車子按照保安的指揮往小區(qū)進。
左拐右拐了幾次,車慢慢停在樓下。
周海棠此時已經(jīng)清醒不少,但是始終沒出聲,連招呼都沒打。
她渾身上下濕的透徹,車?yán)锲べ|(zhì)的腳墊上積了一小灘水漬。
賀竹年解了安全帶,側(cè)身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怎么樣,能走嗎?”他問。
周海棠抓了抓自己濕滑的衣角,小聲說:“不好意思,把你的車弄臟了?!?p> “沒事?!?p> 賀竹年看她眼神還算清醒,下車從副駕駛把人扶出來,單手圈著周海棠的肩膀,又低頭從車?yán)锇阉凉裢傅臅喑鰜?,背在自己的肩上?p> 兩人沿著外面的樓梯慢慢走上去。
賀竹年家是個復(fù)式結(jié)構(gòu),進門是普通的兩室一廳結(jié)構(gòu),樓下是一個儲藏室加另一個衛(wèi)生間。
他把周海棠安頓在沙發(fā)上,蹲下來脫掉她濕透的球鞋放在地墊上。然后在門口的儲物柜里拿出一條新毛巾,過來給她擦頭發(fā)。
“你還能動嗎?最好先洗個熱水澡,或者泡澡也行,我家有個浴缸,如果你不嫌棄的話?!?p> 說著沒等她回答,轉(zhuǎn)身就去了浴室,放水聲緊接著就響了起來。
周海棠還是木木的,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渾身貼著的濕漉漉的衣服,臉色煞白,左半邊臉上有清晰的指印。
賀竹年彎腰仔細打量她,直接用手去探她的額頭。果然是熱的,在發(fā)燒。
“周海棠?”他小聲喚她:“能聽見我說話嗎?”
“先去泡個澡,然后把濕衣服換下來好嗎?”
聲音很溫和,完全沒有不耐煩。
周海棠眼睛終于有了焦點,她看著眼前發(fā)絲還在滴水的賀竹年,把手里的毛巾遞給他:“你也擦一擦?!?p> 賀竹年看她終于有反應(yīng),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在賀竹年的幫扶下,進了浴室,關(guān)門之前賀竹年給她送了浴袍和浴巾,囑咐她稍微泡一下就行,不要時間太久,不然容易頭暈。
周海棠安靜的點點頭,彎了下嘴角,對他說了聲“謝謝”。
賀竹年趁她去泡澡的時候,自己去樓下不常用的衛(wèi)生間簡單沖了一下,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把衣服塞進洗衣機洗著才又上來。
先去廚房燒了壺?zé)崴?,然后把上次的醫(yī)藥箱拿出來,在里面翻出幾包退燒藥。
又去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到消腫的噴劑。上次他把姥爺給的散瘀消腫的中藥都給了周海棠,自己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只得拿這個普通的湊合湊合。
周海棠很聽話,在熱水里泡了不到十分鐘,等身體回暖,就出來了。
她穿上賀竹年給她拿的浴袍,很厚實很安全的款式,就是有點長,到腳踝的長度不留神就會踩到。
等她出來了,賀竹年正坐在收拾好的沙發(fā)上等。
“過來吧,”他招招手,然后把沖好的退燒藥遞給她:“退燒的,先喝了,劑量不大?!?p> 周海棠接過仰頭喝了,又把杯子遞回去。
“你過來坐,”他順手接過玻璃杯放到茶幾上:“我看看你左臉上的傷。”
周海棠動了動嘴角,躊躇一秒,坐在了沙發(fā)上。
看著面前溫柔耐心的賀竹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最關(guān)心她的竟然是個認識沒多久的外人。
她慢慢的側(cè)過臉,眼睛盯著沙發(fā)上的紋路,無聲的流淚。
賀竹年本想伸手查看一下她腫起來的左臉,嘆了一口氣,伸手抽了張紙巾替她擦眼淚。
周海棠吸吸鼻子,接過他手里的紙巾,頭側(cè)的角度更大,像是不想讓他看自己哭。
“你爸又打你了?”賀竹年表情復(fù)雜,眼里有說不清的情緒閃過。
“就一巴掌,看著嚴(yán)重而已,”周海棠不在乎的說:“我不是因為這個哭?!?p> 梗著脖子的女孩看起來十分倔強,賀竹年搖搖頭,無奈道:“那就轉(zhuǎn)過來吧,我給你上點藥?!?p> 他先用溫水濕過的毛巾仔細給她擦了臉,然后將藥噴在醫(yī)用棉布上,輕輕的往傷處敷。
動作很輕柔,淡淡的呼吸混著藥味撲在臉上,讓她原本混亂不堪的情緒突然平靜下來,理智一點點回歸。
臉毫無預(yù)兆就紅了。
賀竹年眼看淡淡的粉色逐漸從她的脖子染到臉頰,手放在嘴邊輕咳了一下,才說:“確實不嚴(yán)重,明天應(yīng)該就能消腫?!?p> 他不露聲色的退出一段距離,快速收拾桌上用完的東西,站起來送回原處。
周海棠趁著他離開,平復(fù)了下情緒,這才想起來要找自己的書包。
賀竹年邊刷杯子,用手給她指了下門口的柜子,“在那里?!?p> 周海棠提著睡袍過去取,拎過來的時候還在滴水。她沒敢往沙發(fā)上放,跪在地上打開書包,麻利的把書本卷子都掏出來。
多多少少都濕了,最外面的幾乎都被泡了,里面的大部分書也都濕了一半。
賀竹年放好杯子,轉(zhuǎn)身又拿過一整包紙巾,直接坐在地上,幫她擦了起來。
“先用紙巾吸吸水,一會再用吹風(fēng)機吹吹吧,恢復(fù)原樣不太可能了?!?p>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還成,不影響你用。”
周海棠手里的卷子情況就沒這么好了,有幾張已經(jīng)碎了,字跡模糊,明顯是不能用了。
“這是作業(yè)嗎?”
“嗯嗯,只剩一張我最不喜歡的數(shù)學(xué)。”
賀竹年笑了笑:“正好,不用寫了?!?p> 周海棠郁悶的看了他一眼,總感覺他笑容里有那么點幸災(zāi)樂禍。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休息會兒,”賀竹年看她臉色白的嚇人:“我?guī)湍惆堰@些都吹干?!?p> 周海棠倔強的搖搖頭:“還行,吃過藥頭沒那么疼了,我一會兒還得寫作業(yè)呢?!?p> “那你把卷子吹完就去寫作業(yè)吧,剩下的我來?!?p> “嗯嗯,那謝謝了。”周海棠沒跟他客氣,畢竟時間不早了。
雖然發(fā)著燒,但今天做數(shù)學(xué)作業(yè)的效率特別高,賀竹年倚著沙發(fā)坐在地毯上幫她整理亂糟糟的書本。
她趴在茶幾上做題,有不會的偏下頭看他一眼,他就會湊過來,幫她理清思路,連草稿紙都不用,直接心算,就能得出結(jié)果。
她感覺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帥和好看能形容的了,這是他最微不足道的優(yōu)點。
想起他剛才在雨中,果決的把自己抱上車,回來條理清晰的收拾一團亂的她,眼下兩人安靜的坐在這里,周圍干燥舒適,只有吹風(fēng)機嗡嗡作響……
周海棠手里握著筆,心思飄到了九霄云外,連吹風(fēng)機什么時候停了都沒注意,盯著賀竹年的側(cè)臉發(fā)起了呆。
賀竹年輕笑了下,拿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有不會的題了?”
周海棠瞬間清醒,欲蓋彌彰的低下頭,耳朵有點紅。
還有比偷看被發(fā)現(xiàn)更丟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