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復(fù)發(fā)
乘著一路的獵獵風(fēng)聲，馬車回到了虞府的正門前。
守衛(wèi)一見車馬的影子，急忙上前迎候。
“不知祖母可安歇了？”
虞錚率先下了馬車。
“老太太那邊差人吩咐過，說是有些乏累，便早早安睡了。還說殿下和將軍要是回府了，就早些安置，好好休息，也不必到她那去了?！?p> “知道了，你去吧?！?p> “是?！?p> 月色如水，灑在虞府門前的青石板路上，泛起一片幽深的光。
男人轉(zhuǎn)身掀起馬車的簾裳，扶著魏璽煙下車。
“殿下當(dāng)心?！彼ひ舻统恋卣f。
沐月和采星看到這一幕，面上雖不顯，心中卻十分雀躍。
這段日子以來，將軍對她們家殿下是越來越體貼了。
從前她們還擔(dān)心，覺得公主同虞大將軍的磨合定會十分艱難。
可端看如今這形勢，若機緣巧合的話，什么時候府里能多一位小主子也說不準(zhǔn)呢。
“那今晚，就不去見老夫人了？”魏璽煙在馬車上也聽到了仆從和虞錚的對話。
“祖母既說了已安歇，殿下便不必去了?！?p> 他們虞家一般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客套。
二人相攜回到流云居，下人們見狀，很快將早已備好的盥洗湯水和用具呈了上來。
才洗好了手，魏璽煙忽然冒出來想去院子里暖火的念頭。
在院中砌個爐子，把柑橘也帶上，直接吃、或者在火里炙一炙，難道不比在屋子里躺著有趣？
“殿下就不怕冷嗎？”虞錚語氣質(zhì)疑地問了一句。
“不是有火爐嗎？”魏璽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虞錚失笑，回答說：“行，那就依殿下的?！?p> 他于是叫了幾個隨從去院里的空地上圍火爐，又讓他們從正堂中搬了兩張案幾出來。
此時月上中天，銀輝傾瀉，如瀑似練，為這寂寥寒夜籠上一層如夢如幻的柔光。
魏璽煙是過了片刻才去的。
只見她踩著月色，走到火爐邊，接過虞錚遞來的已經(jīng)剝好的柑橘果實。
“你不必再替本宮忙活，吃完這一顆，本宮自己來?！?p> 偶爾之時，魏璽煙也想自己體驗一番。
“是。不過，這顆柑橘是殿下的侍女剝的?！?p> 虞錚實話實說，毫不搶功。
差點把沐月和采星都給惹笑了。
大將軍的心眼兒還真是夠?qū)嵳\的，白白放著討好殿下的機會卻不要。
男人坐在她對面，隔著一張漆案，忽然伸出手，將她被夜風(fēng)吹得凌亂的發(fā)絲撥到耳后。
魏璽煙繼續(xù)剝著柑橘皮，沒做什么反應(yīng)。
只是，垂著眸的她隱隱感覺到，方才為她整理頭發(fā)的男人好似一直沒怎么移開目光。
魏璽煙想著，突然間抬起頭來看他，眸光清亮，“將軍為何一直看著本宮？”
剎那間四目對視，虞錚的心中難得多了幾分尷尬。
不妙。
總不會是今晚飲酒的緣故，讓他的舉止失了約束？
“臣，臣只是擔(dān)心殿下的發(fā)絲，會被火星吹到?！?p> 任誰聽了，也許都會覺得這個借口過于蹩腳吧。
魏璽煙卻好似信了，放下手中的柑橘，再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發(fā)。
“原來是這樣啊……那本宮多謝將軍了?！?p> 她笑著說。
一時之間，虞錚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只默默地低頭品茗。
微涼的夜風(fēng)拂面而來，帶起爐邊橙紅的火光，明明滅滅，如同閃爍瑩星。
冬日圍火，常常是前胸滾燙，后背寒涼。
虞錚自幼生于疆北的沙場，他原本早已習(xí)慣了這些篝火取暖的場面。
然而此刻，他竟覺得這火光同他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在一齊擂鼓般地跳動。
虞錚伸手拿起長鉗，調(diào)整著銅盆里炭火的位置，心中不由得思緒萬千。
從前他覺得，平康長公主是那般盛氣凌人、跋扈張揚。
她就像天邊那輪皎皎的孤月，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即便是他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夠觸摸到她。
但自從二人成婚之后，尤其是近日以來，長公主真的有了改變。
雖然有時，他仍舊摸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惹了長公主不快，但公主殿下總歸是沒有像從前那般讓他不堪。
火光搖曳，夜色漸深，虞錚和魏璽煙坐在爐火旁，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木柴在火中噼啪作響的聲音。
兩人或許都想打破這種異樣的沉默，但始終都未曾開口。
就在此時，魏璽煙陡然察覺到頭部傳來一陣陣刺痛。
女人的眉頭微微蹙起，她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那突如其來的不適。
虞錚注意到她的異樣，立刻放下手中的長鉗，語氣中帶著隱隱的關(guān)切：
“殿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魏璽煙抬起頭，對上虞錚暗含擔(dān)憂的雙眼，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輕聲回答：“無妨，只是忽然有些頭痛。”老毛病了。
虞錚見狀，便開口回道：“夜深風(fēng)寒，殿下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p> 魏璽煙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她知道，虞錚的關(guān)心是真誠的，而她也確實感到了疲憊。
魏璽煙扶著案幾緩緩地站起身，然而她還未站穩(wěn)，就感到一陣目眩，隨后竟雙眸緊閉，身子忽然傾倒下去。
好在虞錚眼疾手快，也早有防備，才堪堪接住了她。
“快去請醫(yī)官！”
虞錚一邊說，一邊抱著懷里昏倒的女人迅速走入屋內(nèi)。
他的音量下意識地拔高，帶著明顯的憂急。
沐月和采星不敢怠慢，趕緊去請了醫(yī)官，其他隨從也連忙跟進主屋，以備召喚。
虞錚小心翼翼地將魏璽煙放在床上，他的動作輕柔，生怕加重了她的不適。
他坐在榻邊，眉頭緊鎖，目光之中暗含擔(dān)憂。
而另一邊，沐月和采星很快帶著醫(yī)官趕了回來。
醫(yī)官提著藥箱，快步走到床邊，開始為魏璽煙診斷。
虞錚站在一旁，他的眼神緊緊地鎖定在醫(yī)官的手上。
醫(yī)官仔細地給魏璽煙把了脈，又檢查了她的眼睛和舌苔等，然后才緩緩地站起身，對虞錚說：
“大將軍不必過于擔(dān)心，殿下的頭痛應(yīng)當(dāng)是舊疾復(fù)發(fā)，加上今日可能受了些風(fēng)寒，所以才會突然昏倒的。”
虞錚聽了他的話，心中的擔(dān)憂未減反增。
他問醫(yī)官：“那長公主現(xiàn)在怎么樣了？既然是舊疾未愈，那究竟要如何調(diào)理？”
“下官稍后會給殿下開一些補養(yǎng)的藥方。同時，公主殿下需要好好休息，避免再受風(fēng)寒。這幾日，最好能夠臥榻靜養(yǎng)，不要有太多的活動?！?p> 虞錚點了點頭，他看向左右的隨從，吩咐道：“你們要好好照顧殿下，按照醫(yī)官的吩咐，按時給殿下煎藥?！?p> 沐月和采星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便開始忙碌起來。
虞錚轉(zhuǎn)過頭，復(fù)又看向躺在榻上的魏璽煙。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睡夢中也感到了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