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來歷
她的語氣看似云淡風(fēng)輕,實則陰陽怪氣。
哪怕虞錚的性格再直,這一點也是能聽出來的。
“可臣若真的去追了,恐怕殿下的刀立刻就能架到臣的脖子上?!?p> “哼!”魏璽煙偏過頭,連一個正眼也不賞他。
虞錚看了看她,又低下頭去。
“殿下莫要生氣,再不動箸,這滿席的佳肴可就要涼透了。”
女子輕呼了一口氣,終究是重新拿起了那雙食箸。
和誰過不去就行,唯獨不能和美食過不去。
與上次在瀟湘閣的宴飲相比,這回可謂是真正的賓主盡歡。
用完飯菜,已經(jīng)過了申時初刻。
按照大衍律法規(guī)定,坊間一般是日中而市,夕時而休。到了晡時,各個列肆皆須閉市,不得有誤。
而如今正是夕時,街上的許多商販已經(jīng)在預(yù)備收鋪了。
“閉市……竟閉得這般早?!蔽涵t煙不免覺得可惜。
她還并未怎么逛呢,這就要休市了。
“日中而市,夕時而休,這是經(jīng)年傳下來的慣例?!币慌缘挠蒎P接道。
“吾知曉。”魏璽煙不禁蹙眉,“可是臨近年關(guān),怎么說,這集市也應(yīng)該比素日稍稍寬放些?!?p> “但是殿下就沒想過,這里是帝京,若放寬了市限,致使歹人或奸細趁機入城作亂,又該如何是好?”
晨鐘暮鼓,嚴行夜禁,這是朝廷的固法,也是虞錚作為執(zhí)兵者的立場。
商路再是騰達,也為末業(yè)。天下最要緊的,還得是農(nóng)桑和軍防等事。
“我知你說的有理,然天下稅務(wù),商乃五中取一,總歸是占了貢獻的?!?p> “但農(nóng)為社稷之本,怎可舍本逐末?”
他們二人政見不同,在這件事上總有異議。
“誰同你說要舍本逐末了?”魏璽煙不想再和他爭辯,轉(zhuǎn)身往回走。
“殿下不逛了?”虞錚問她
“無趣,回府吧?!?p> 說著,女子一甩袍袖,轉(zhuǎn)身將他落在后面。
虞錚垂了垂眸,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一家名為珍茗閣的鋪子時,魏璽煙忽然停住了腳步。
現(xiàn)下,店家還未曾關(guān)門,屋內(nèi)也有一些客人在挑選商品。
“進來啊,愣著做什么?”女人回頭催著虞錚。
店里的管事一見到她就迎了上去:“貴客光臨,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不知您想要些什么?近來店里可是上了不少新鮮的尖貨。”
“有多新鮮?我瞧瞧?!蔽涵t煙好似來了興趣。
“得嘞,您這邊請?!?p> 說著,管事就引領(lǐng)人往內(nèi)廳走去,還回頭掃了一眼她身后的虞錚,面含隱晦之色。
“這……”
“無妨,你帶路便是?!?p> 虞錚不緊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有些弄不明白魏璽煙究竟要做什么。
他們來到后院的一間內(nèi)室,店家打開銅鎖,率先推門而入。
“娘子,請?!?p> 魏璽煙于是走了進去,管事則緊隨其后。
虞錚想了想,立在原地,沒有挪動。
這里是殿下的領(lǐng)地,他還是不要涉足的好。
“虞郎,你也過來?!?p> 誰知魏璽煙這時竟然招手讓他過去。
男人不免心生疑惑,但也順著她的話過去了。
屋內(nèi)光線昏暗,管事點燃了一盞銅燈,讓他們能夠看清眼前的事物。
入目,只見有許多堆成了半間屋子的麻布口袋,似乎裝得滿滿當當。
管事將其中一個麻布袋子解開一個小口,從里面抓出一把晶亮微小、如同白沙的東西。
“娘子,您不妨驗驗貨,這一批,可比上回的還要細?!?p> 魏璽煙伸手淘了兩下,微微點頭,神情滿意。
“不愧是兩淮鹽作,果真沒令吾失望?!?p> 旁觀了這么久,又聽到這些話,虞錚也明白了大半。
看來長公主是做起了鹽業(yè)的生意。
如今的天下鹽壇,官占六分,民有四分。
而這四分之中,實力最強的還是那些自古時就靠販鹽發(fā)跡的豪商巨富。
兩淮鹽品向來是界中翹楚,任誰都想去分一杯羹,這也無可厚非。
只是,淮郡有近一半的土地在羿王魏成煥的封邑之內(nèi)。羿王背靠如此地勢,怎能不得意?
“回頭你告訴鐘家,下次的貨量可以再多訂三成?!?p> “明白?!蹦枪苁碌皖^回答。
之后,魏璽煙他們并沒有在珍茗閣待太久的時間,便很快離開了。
——
“近日以來,皇姊似乎開懷了許多?”
廿八沒有約成,廿九這天,魏璽煙倒是和魏華蓁聚在了一起。
“尚可吧?!?p> 不知為何,漸漸地,她好似也和虞錚學(xué)會了這句話。
“我看這些天,虞大將軍對皇姊很是上心呢。”
魏璽煙昨日沒去赴約是有緣由的,魏華蓁自然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皇姊和姊夫的感情日篤,她瞧著也覺得開心。
魏璽煙卻撇了撇嘴,說道:
“他呀,嘁……”
這兩日的晚上,虞錚就跟瘋狗似的追著她咬,攪得她渾身沒勁。
真是奇了。
他從前也不是個重欲的人,怎么如今……
倒是真令她消受不起。
“殿下,鐘家的人來府里送東西了?!?p> 畢竟到了年節(jié),下面的莊頭和管事什么的,總要來拜訪的。
魏璽煙揮揮手,說道:“今日昭瀾長公主在此,那些人本宮便不見了。沐月,你著人去告訴他們,依舊按老規(guī)矩辦吧?!?p> “是。”
聽到主子的吩咐,沐月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要說這鐘家,也算是頗有來歷。
當年,大衍的開國之君圣祖皇帝的母家,正是出自中原巨賈鐘氏。
而圣祖皇帝之所以能夠亂世爭雄、奪得江山,鐘氏一族可謂是功不可沒。
后來,皇家下旨將鐘氏封侯。那第一任謙信侯正是當時的鐘家家主——也是圣祖皇帝的外祖父。按照輩分來算,魏璽煙還應(yīng)該叫一聲高外祖父的。
傳到如今這一世,鐘家的掌權(quán)人是鐘云幸。若是不論容家人,這位謙信侯也算是國舅了。
鐘云幸有個很出息的嫡子,叫鐘銘生。
雖說自古以來商不入仕,但凡理無絕對。鐘家地位特殊,又安分低調(diào),自然受皇家寵信。
新登九五的高帝在選官任人之上并不十分看重門第出身,若那人真有本領(lǐng)實學(xué),佚列千石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