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是投靠來了
在宋音的軟磨硬泡下,永璜終于同意在二所開一扇后門。
有大阿哥的吩咐,營造司那里就很好說話了,趕著端陽前叫了三五個太監(jiān),吵鬧了一日,就弄好了。
這么一弄,進進出出就不必從頭所繞,特別方便。
小太監(jiān)們還幫著把院子清掃了一遍,原本放在那里的盆栽也給挪到角落里去了。
宋音很高興,一人給了一個荷包,里面是二兩銀子。
宮里存點銀子可不容易,小太監(jiān)入宮得拜老太監(jiān)做師傅,平日的月例都由老太監(jiān)去領,等分到他們手上,可能就只剩一半了,有些狠心點的就只給留一小半,美其名曰孝敬。
可多數(shù)小太監(jiān)都是有家人的,這輩子娶妻生子是沒指望了,就想著多存點銀子留給家人,等老了,好歹善待他們一些。
幾個小太監(jiān)就喜的,一個勁兒地說吉祥話。
等他們走了,來福搖著小尾巴,跑到門檻邊跳來跳去。
這門檻上了紅漆,一個不留神,來福就成了一只小紅狗。
素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這傻狗,瞧著還挺喜慶的?!?p> 宋音也樂得不行,上去薅了一把唯一“幸存”的腦袋,“快走吧,讓你小安子哥哥給洗個澡,不然就真的洗不掉了?!?p> 來福這小狗懂什么,以為宋音跟它玩兒呢!低著腦袋往她腳邊沖過來,小爪子往前一撲。
“哎呦!我的衣裳!”
得,才上身沒幾日的襯衣,印上了兩朵黑不黑紅不紅的梅花。
宋音氣得牙癢癢,放言道:“臭狗!今天別想上我的床,一個人睡外頭去!”
看主子生氣了,小安子趕緊上前把他狗主子抱走。
素云心疼地摸了摸衣角,“格格,這衣裳怎么辦?。咳恿斯挚上У?。”
“你拿到針線房,問問能不能繡點什么圖案上去,好歹遮一遮?!?p> 這件襯衣就是用上回那匹湖藍色杭緞做的,為了配這綢緞,針線房特意用的彩繡,廢了不少時日呢!
宋音如今的財力還不足以支撐她穿一件扔一件,況且這些衣裳真正算得上是藝術品,宋音心里是非常珍惜的,這也就是在古代,在宮里才這么普遍,要放在現(xiàn)代,就只能看看照片。
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宋音靠在軟榻上,翻看前幾日永璜帶給她的一本地理志,講的是南方一座小城的人文故事。
才翻了沒幾頁,就聽小德子通傳說:“衛(wèi)姑娘來了。”
衛(wèi)氏一身石青色直徑紗衣,盤發(fā)上討了個巧,微微往一側歪斜,有點墜馬髻的樣子,發(fā)間只帶了幾朵玉質花簪,斜插了一支素銀步搖。
這一身,在夏日里顯得很清爽。
“奴才給宋格格請安。”
宋音叫起,讓素琴給她搬了個小杌子坐。
“我這里,衛(wèi)姑娘是稀客呀!”宋音試探著說。
衛(wèi)氏生得如江南女子般柔婉,性子卻十分爽朗,“格格莫怪,此事是我失禮。原本您和韓格格入宮,得擺一桌好好慶祝,也讓姐妹們認識認識,日后一起伺候爺,也好作伴不是?可惜,側福晉那兒不同意,說太破費了。奴才沒法子,只好趁端陽將至,貿貿然上門來了?!?p> 說罷,招手讓芳兒端上一疊四個五毒荷包。
“繡得不好,請格格擔待?!?p> 這話真是謙虛了。宋音隨手拿起一個,只巴掌大的荷包用了近二十種顏色的繡線,針腳細密,那五毒活靈活現(xiàn),樣式也十分新穎。
只是,做得這么用心,又親自登門送禮,恐怕是有所求吧?
宋音神色未動,淡淡道:“衛(wèi)姑娘有心了。素琴先收起來,過幾日用上?!?p> 禮送完了,衛(wèi)氏也不著急走,宋音心里就更加肯定先前的猜想。
果然,約莫聊了一刻鐘,衛(wèi)氏就把話題引到宋音擱在軟榻邊的地理志上。
衛(wèi)氏一臉艷羨,“格格不愧是官家小姐,識文斷字。不像奴才,進宮這么多年還大字不識一個,有時爺說句什么詩,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說到后來,她眼中滿是落寞,眼角處泛出幾點晶瑩。
宋音配合著安慰說:“識字這事兒不難,從簡單的學起,一步步來就是了?!?p> 衛(wèi)氏拿著帕子擦擦眼角,不好意思地笑道:“讓您看笑話了。滿院子的人,也就您愿意聽奴才說幾句了。頭一回見您,奴才就覺得溫和可親,想著若能時時侍奉,也是我的福氣。”
原來,是投靠來了。
宋音滿腹疑惑,她來頭所還不滿一個月,雖然永璜對她確實挺寵愛的,可一個月能看出什么?況且,她上頭還有側福晉和福晉這兩尊大佛呢!衛(wèi)氏怎么就選了她呢?
宋音哪里知道,衛(wèi)氏是受了刺激了。
西偏殿的韓格格,自從那晚被永璜送回來后,就病了。外人單知道她病了,卻不知道她得的什么病,病得嚴重不嚴重。
衛(wèi)氏起初以為她不過是躲羞,躺幾日也就好了。誰知前日去看,竟病得都脫相了,隱隱有下世之感。
“你......你怎么成這樣了?”
韓氏只是躺在床上哭,間或咳嗽幾聲,一句話也不說。
衛(wèi)氏心驚不已,過后使芳兒出去打聽,才知道韓氏其實早就得了風寒,是側福晉那里不許請?zhí)t(yī),才拖成咳疾,生生將身子拖垮了。
“她瘋了不成?韓氏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衛(wèi)氏實在想不通,那是一條命?。∫粭l活生生的人命!
韓格格可是一來就投靠她了!平日更是唯命是從。
一個格格都被如此磋磨,那她一個侍妾呢?
她必須找個依靠,否則,不知道哪一日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后院里了。
側福晉和烏雅格格她是不想了,跟著她們,無異于與虎謀皮。未來的福晉,恐怕看不上她。算來算去,也就只剩二所的宋格格。
衛(wèi)氏從寶親王府就跟著永璜,一路到鐘粹宮、南三所,最后成了他的侍妾。這么多年,衛(wèi)氏敢說,這后院的女人,沒有一個比她更了解爺。
即便心酸地不想承認,衛(wèi)氏也不得不說,爺待這位宋格格是有幾分不同的。
爺說起宋格格,是發(fā)自內心的高興,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所以衛(wèi)氏決定了,她要去投靠宋格格。這條道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她跪下來,身子伏得很低,盡量讓自己卑微一點,再卑微一點。
“奴才愿意侍奉格格,馬首是瞻,還望格格庇護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