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的床帷,一對男女正交歡。
殿外的宮人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內(nèi)中的女子呻吟之聲和男子喘息之聲嚇得他們面無人色,這是掉腦袋的大罪。
不多時,但聽一聲高昂的女子尖叫聲。
那微微裹了白袍,露出胸膛的男子赤足走了出來,從宮人手中接過杯盞。
儒雅的面容,眼中卻因縱欲過度顯得失了神采。
他第一次來此那日,日頭很好,小宮女見太陽下這人面皮白凈,很有書生氣息,即便不言語也有一種雅致之感。如今身上多了貴氣,可那種身子里浮出來的奢靡頹氣也揮之不去了。
他漆黑的眸子一凝,這小宮女便不敢再看一眼。
“綠芝?!甭牭交屎蠼兴?,她才敢挪步往寢屋中去。
鳳塌之上,皇后面泛桃花,汗水還未散去,凝在臉上,如嬌花遇晨露。
“奴婢在?!?p> 端來一碗避子藥,她片刻便喝了干凈,又叫謝載來。
他不理她,只道今日晚了,要早些出宮去了。
皇后嬌嗔道,“方才快活時你怎的不說時候不早了?”
謝載笑了笑,“若是同娘娘做那事,自是什么都感覺不到了,時間于我不過都是虛的了?!?p> 他走過來,叫皇后躺在他腿上,挽著她的青絲道,“阿澄,你可都準(zhǔn)備好了?”
“嗯,計劃已完成,只待那一日到來了?!?p> 這天晚上陛下很晚才來。
皇后沒吃下幾筷子?xùn)|西,便說胃口不好了。
他們二人連目光也懶得交互了。
忽然,陛下叫了聲她的名字,“韓澄。”他期待皇后能喚一聲他的名字,默毒。
皇后是韓將軍的幼女,也是韓氏一族最美的女子,美得能劃傷人的眼,皇帝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韓澄是在逃亡的路上。“你還記得,我們多年前第一次相見嗎?”他的嗓子有些啞了,壓制著惡念免得冒出來。
韓澄本想說早已忘了,可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當(dāng)日的情形,已過去了這么多年,仍歷歷在目。
那是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黃沙漫天的若枝都城外亮起一絲詭異的紫色煙花,方向為西。
就在這時,城門打開,漆黑的夜背后似乎藏著無數(shù)眼睛,一隊人馬狂奔而出,遠(yuǎn)處山林飛鳥忽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萬籟俱寂的深夜,城中巷內(nèi)犬吠不止。
應(yīng)該很快了,文淵之食指輕輕敲擊馬鞍,無聲估算著時辰。
身后一匹馬躁動不已,少女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駕馭它,馬蹄不斷在偏軟的沙石地上故意摩梭,它憋著什么壞要摔背上的人似的。
韓澄正要抽座下的它一鞭子,免得這畜生影響了淵之的要事。文淵之抬手制止了她,一鞭子下去這馬兒恐怕發(fā)瘋。
是他思慮不周,沒有為她選匹好馬,以為四蹄強(qiáng)健便能護(hù)她安穩(wěn),如今看來她根本不能操控,反被這畜生牽著鼻子走。
“我們換馬。“他果斷道。
“我不。”她擔(dān)心他騎著更不好。
見她耍小脾氣,他正色道,“韓澄!現(xiàn)在不是胡鬧的時候?!?p> 她嘟囔一聲我知道,被他攔腰換了馬。
就在二人坐穩(wěn)一剎那,韓澄還沒來得及吹噓文淵之力大無比,兩個人從城門內(nèi)飛奔而來,正朝著他們而來。
文淵之縱馬向前,韓澄緊跟其后。
到了跟前,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個高鼻深目,發(fā)色偏棕的男子,散亂彎曲的長發(fā)在腦后編起數(shù)根散辮子落在長發(fā)中,那雙眼睛如韓澄一路向若枝來時路上看見的鷹鳥之目,緊緊盯著人,鉤子般鋒利,仿佛什么心思在他眼前都隱藏不住,似乎只要他想,他看中的獵物就永遠(yuǎn)逃不掉。
這男子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對視上韓澄,略留了一瞬。
韓澄不會不明白這是怎樣的目光,身量漸長后,走在街上不帶帷帽會有很多男子這樣看她,只是這人的氣勢讓她頗有些不安,索性避開眼去看文淵之。
即使在月色下,韓澄的容色也難以掩蓋光華,玉石砌成的人物,一雙眼瞳中流光溢溢,含了一汪泉水,大楚所有草原上的海子泛起的波光也不足她明眸光彩之一。
到了如今,縱這女子如此踐踏他身為一個男子的尊嚴(yán),他仍悲傷地發(fā)覺此生竟唯獨迷戀過這雙南燕女子的眼睛。
皇后懷疑他已經(jīng)知道了她所有的謀算,或者,在他眼里她那些不過是雕蟲小技。
“只要你殺了謝載,我便原諒你。”
“絕不。”
這般開門見山,一如既往。
可這一次,他態(tài)度比以往都堅決。因為他擔(dān)心她是真正愛謝載。
韓澄的心跳驟然加快。
手掌的痙攣讓她無法握緊拳頭。
“你猜謝載是誰的人?”
“淵之?!彼孕诺?。
謝載是文淵之曾經(jīng)的弟子,自然學(xué)他學(xué)得極像。
“你就從未想過,他是你父親的人?”
一股從心底深處的寒氣懾住了她。
“你在哄騙我?!彼χ?,微微抽搐的唇角卻露了怯意。
他沒有解釋,就那般看著她。
這個愚蠢到極致的女子,真的是他所愛嗎,他常常會懷疑自己。
她望著皇帝,肩膀抖動著,像是立刻會哭喊出來。
“謝載不會背叛我,絕不會!他不是父親的人,我知道的!”
“那謝載為什么要幫你逃出宮?”
“他心悅于我。”
他笑了一聲,是嘲笑顯而易見。
“你父親已經(jīng)安排韓敷進(jìn)宮,今年初秋,或許她就來了。”
她的臉色慘白。“你想要說什么?”
“即使你再愚笨,這句話你也該明白是什么意思?!?p> “韓敷是為了取代我而來?!?p> 她茫然地望著皇帝。
她從來都捉摸不透默毒。
“父親是要徹底除掉我?”她略微哽咽。
明知故問的話默毒不會再回答。
那種藐視的笑再次出現(xiàn)在他臉上。
“如果你不堪為皇后重任,韓將軍也無法再支配你,那你便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韓家也不再是你的后盾?!?p> 一語便戳破了她囂張到如今的底氣。
韓澄惱羞成怒。
他似乎一直能看穿她的心思。
“你殺了謝載對你我而言,都是好事,不然,你就等著掉入謝載的陷阱中?!?p> 他想起今日在宮門小道上碰見謝載,于是說到這事兒,“當(dāng)時他跪在我腳邊,我問他為何入宮,是為了見皇后嗎?你猜他怎么說?”
默毒冷笑,“他只顧著磕頭,求我饒他一命,沁索要殺了他,但我說,他是該死,不過要等真正夠資格的人殺他。就這樣,我留了他一命?!?p> 他湊近皇后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繼續(xù)道,“他跪下求饒時,你覺得,他還像不像文相?”
她終于哭了。
痛痛快快地哭起來。
后宮之主,尊貴鳳儀,現(xiàn)在卻淚痕滿臉。
更可悲的是,她只能借著哭泣在他面前喘息片刻。
她從來不是他的對手,只要他想,他就能逼瘋她。
如果現(xiàn)在她能反擊還不至于輸?shù)娜绱穗y看。
可她什么都說不出。
他對于她的淚水已不為所動。
只是靜靜看著她,好似在等她走下一步棋。
“我愛你之時,你的淚是武器,我不再愛你,那這淚便不值一提了?!?p> 他是這樣冷漠。
“謝載有妻子,他為何要放棄自己的安穩(wěn)日子跟你去亡命天涯?”
“他愛我超過他的性命?!彼暗馈?p> “小傻子,為何到現(xiàn)在你還是相信他?”
默毒曾對她甜言蜜語十分殷勤,但現(xiàn)在她消磨完了他的愛意,露出了里面鋒利的牙齒。
此前他包容她所有任性。
“我也愛他,我們是兩情相悅?!?p> “謝載親口說的?”他的目光中有挖苦的笑。
“自然。”
“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他在騙你,你父親的手段,你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