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難道不是姐姐讓著妹妹嗎?六娘綁發(fā)的絲帶也散開了,白萱正幫她重新梳,六娘白了姐姐一眼,哼,不跟不懂事的蘿莉計較——似乎剛對蘿莉下手毫不客氣的人不是她。
“娘子,”比梅微嗔,眼神明明寫著不贊同:“哪有要妹妹讓著姐姐的?!?p> 兩個女孩的丫鬟配置都是差不多的,比梅跟竹青年歲仿佛,主要都是伺候自家娘子日常生活,白萱今年才十一歲,與彤兒一樣,半是丫鬟半是玩伴。
不過因為各自主母和小主人的性子不同,這四個丫頭的稟性也十分鮮明。四娘幼時性子活潑,很有些頑劣,原來的大丫頭放出去嫁人后阮氏便把比梅調過來盯著她,養(yǎng)成了比梅時時不忘糾正小主人不當?shù)男宰印?p> 四娘也習慣了她這樣,只是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并沒有多言。
六娘竊笑,她是老黃瓜刷綠漆,到底做不到真正的孩童那么胡鬧,顯得活潑但不失乖巧,吳氏溺愛女兒,又是商戶女出身,很多規(guī)矩還是看著長嫂怎么做才慢慢學起來,對六娘的“規(guī)矩”并不十分緊張,竹青主要便只是照顧六娘生活起居罷了。
若竹青也跟比梅似的,六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
比起年長的丫鬟們奉主母的意思為上,小丫鬟的眼睛則都看著自家小娘子。
白萱比彤兒年長幾歲,已是在從小丫頭長成大丫頭的過程中,少了活潑多了些穩(wěn)重,事事向著四娘,端的是四娘的“心腹”。
至于彤兒……
六娘期望不高。
反正以安家的門第她也嫁不到什么高門大戶去,六娘覺得沒必要壓抑小丫鬟的本性——許是當了半輩子大姐的后遺癥,對年紀小的總是習慣性多了一份耐心與縱容。
收拾好時辰已不早,四娘拉著六娘匆匆去了正廳。
安老爺不在,上房空著,只開了正廳擺飯。阮氏與大郎安明仁一個在上首坐著,一個立在下面靜默無語。
四娘脖子一縮,不自覺地放開了拉著六娘的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前行禮問安。
六娘跟著姐姐,胖乎乎的小手相扣放在左腰側微微屈膝給大伯母道萬福,起來再給安明仁揖禮,微微側頭看著他,大大的杏眼忽閃著,透著無辜和好奇。
就在安明仁以為她會問什么的時候忽然彎了眼睫,笑嘻嘻只道:“大哥哥安好?!?p> 安明仁莫名松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六娘頭頂露出個寬和的笑容:“六娘又長高了些,嬸娘還好嗎?”
想來已是見過叔父安真未了。
“我娘好著呢,就是七弟不怎么乖?!绷锿峦路凵啵骸坝憛捴兀 ?p> 小丫頭皺著鼻子故作嫌棄又言不由衷的樣子實在逗人,連阮氏都忍不住笑出來招手把她喚過來攬在身邊:“快別這么說,仔細小七郎聽到記恨你這個姐姐?!?p> “小七現(xiàn)在哪懂聽得懂!”四娘笑呵呵地拆自己娘親的臺。
六娘看她對此一臉毫無所覺就覺得大伯母收拾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不過阮氏顯然已經習慣了沒心沒肺的女兒,根本不理她:“大郎去看看你爹和你叔父、弟弟們怎么還沒過來?!?p> 等兒子應聲去了,又低頭繼續(xù)跟六娘說話:“你娘馬上要出月子了,新衣裳都做好了么?”
大寧的織染工藝比不得后世,顏色足夠豐富卻不耐搓洗,隔年的衣服往往已失了鮮亮。吳氏從懷孕到出月子也大半年沒有做新衣服了,滿月宴出來宴客自然要準備好行頭。
“已經做好了,就是娘這幾日又瘦了些,還得再改改?!卑布易约鹤鲋z綢生意自然不缺料子,西院因為人口眾多還格外多買了個專門裁衣縫補的仆婦,便是彤兒娘。
孩子若是鬧騰做娘的月子里不胖反瘦是常有的事,想起小七郎阮氏輕笑,眼神里有淡淡羨慕:“你娘真是有福氣。”
六娘眨了眨眼:“大伯母也有福氣啊,大哥哥孝順四姐姐漂亮!是不是啊四姐姐?”
四娘半天沒插上話了,忙不迭地湊過來點頭:“是啊是?。 ?p> ……阮氏無語,看著毫不謙虛的女兒天真嬌憨的模樣,半晌突然輕笑出聲,纖指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是是是,你漂亮!”
兒子年少,又天性寬厚,被迷花了眼也是正常,她這個做娘的想辦法解決就是了,正好讓兒子看看現(xiàn)實,省得將來再輕易被女人哄。
四娘與六娘對視一眼,均對阮氏突然開朗的情緒有些迷茫,正無語時安真酉安真未兄弟領著安家四個男丁進來。
“六娘呢,過來給大伯看看?!卑舱嬗先宋吹叫β曇阎?。
他已年近四旬,是個十分寬和的長輩,又不乏精明圓滑,容貌略遜于安真未,常含三分笑意,看著倒比弟弟可親得多。
“爹就記著妹妹!”四娘酸道。
六娘嘻嘻一笑挽著她上前見禮,安真酉笑呵呵撫了撫兩個女孩的頭:“爹天天都見著你,當然不用特意記著了。”
“你還有叔父天天記著你呢,不吃虧!”安真未也笑著打趣四娘。
六娘看著七八分仿佛的兄弟倆想著他們的名字竊笑,安老爺真真是個妙人,兒子生在哪個時辰就是哪個名字,再省事不過了。
比起兩個女孩在長輩面前嘻嘻哈哈,安家的男孩兒明顯規(guī)矩的多,老老實實地見過禮,阮氏已吩咐丫鬟擺飯。
一頓晚膳用得無波無瀾,飯后安真酉也未多留,使大郎去送弟弟一家,轉身回來就見阮氏坐著沉思,轉念一想就知道妻子在思慮什么了。
“大郎那邊我也敲打過了,先穩(wěn)住他,你也別急著堅決反對,說不定兒子的眼光好呢……”
“喬先生是大興縣人,隔壁柳蔭巷子的姚家夫人娘家也是大興縣的,不知道跟喬家有沒有交情……”不管是打聽喬家底細還是與喬家搭上話,總要有個途徑才行。
安真酉見她好似自言自語,就知道她根本沒聽自己方才的話。聽她說話又有些詫異,昨晚上不是還惱死喬家了:“怎么又準備打聽喬家的事?”
他往阮氏對面一坐,阮氏看他一眼,神色莫名:“總要會一會才好?!?p> 不會一會,怎么拿得準喬家人的秉性呢!
安真酉知道她素來穩(wěn)重,以為她是冷靜下來不想輕率否決兒子的意中人,都是男人,他其實挺理解兒子的,于是笑著勸道:“也是,你好好看看,若是個好女孩,依了大郎也沒什么?!?p> 頓了頓,又道:“若實不合適,你也好好同大郎說,誰都有個年少慕艾的時候……”
“嗯?夫君年少時愛慕過誰啊?”
……
“呵呵,時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兒子,爹只能幫你到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