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帝龍心大悅,當即下旨封她為泗溢縣縣令,三日后前往湘州赴任。
周疏領(lǐng)旨謝恩,出大殿時,楊亭禮行至她身旁,假模假樣地道:“狀元郎,此去湘州路途遙遠,跋山涉水,你這身子骨可要好好保重啊?!?p> 說完,如只斗勝的公雞,趾高氣昂快步離開。
聽懂他話里的嘲諷之意,周疏抿了抿唇,握著圣旨的手下意識收緊,另一只手虛握成空拳放至唇邊。
“咳咳——”
因咳嗽,她身體微弓,步子放得很緩,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
緩步至宮門口。
秋旻一直侯在宮門外,見她出來,立即迎上去,喚了聲:“公子?!?p> 然后扶著她上去馬車。
坐進馬車里,周疏神色立即冷了下來。
明黃的圣旨被她擱置在桌子上,身體斜倚,指如削蔥根,手撐著額頭,另一手指尖不輕不重地叩擊桌面。
如今朝堂局勢波云詭譎,看似平靜的湖面下,卻暗藏洶涌。
后宮萬貴妃獨得圣寵,又向來與楊皇后不合,朝堂上楊家與萬家也是針鋒相對,不死不休。
而看似惜才的玄帝,卻親手將她推至楊萬兩派系之間。
若不是她自請前往湘州,留在西京城,她遲早會成為黨爭的犧牲品。
只不過,此去赴任,勢必要與萬家交惡,往后要走的路,只怕是更加艱難了。
周疏想得入神,這時,馬車外響起一道疾馳的馬蹄聲。
馬背上的人,一身棗紅色勁裝,束發(fā)戴冠,好不意氣風發(fā)。
他出現(xiàn)得突然,身下紅棕馬的速度又快,秋旻看得心驚膽戰(zhàn),手用力勒住韁繩,往一旁避讓。
男子見狀,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只聽“聿聿——”一陣馬嘶吼聲。
馬被驚擾,馬車頓時朝一個方向傾斜倒去。
馬車內(nèi)周疏意料不及,小臉“唰”的被嚇白了。
雙手緊緊攥住兩側(cè)的護欄,因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聲音慌亂。
“秋旻,發(fā)生了何事?”
“公子,您先坐穩(wěn)了。”
秋旻飛快回答完,翻身下馬,扶住快要倒地的馬車,用力勒緊韁繩。
幾聲高亢嘶啞的叫聲過后,馬車終于平穩(wěn)了。
方才那一變故,把周疏嚇得手腳發(fā)軟。
她迅速吞咽著唾沫,待心情平復,撩開簾子,剛要查看發(fā)生了何事。
就聽馬車外秋旻語氣嚴肅地教訓人。
“你這人好生狂妄,竟敢在大街上縱馬傷人!”
“你一個小廝,也配教訓本侯?!笨裢翗O。
剛巧周疏撩開簾子,往這邊看了過來,見她被剛才那一幕嚇得臉色蒼白,又冷笑道:“喲,這是哪家弱不禁風的公子?”
秋旻氣極,“你……”
“秋旻?!敝苁枵Z氣淡淡地阻止,“不可無禮?!?p> 說著,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溫昱庭馬前,恭敬道:“溫小侯爺,我家小廝有眼無珠,若有得罪之處,在下替他向小侯爺賠禮道歉?!?p> 溫昱庭原本還想要耍一耍威風,此刻聽她說出自己身份,瞬間來了興致。
眉眼微挑。
“哦?你是如何識得本侯身份的?”
被提問,周疏打量他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垂眼道:“世人皆知溫家忠良,十六年前,劍門關(guān)那一戰(zhàn),溫老將軍帶領(lǐng)溫家眾人拼死抵抗,雖戰(zhàn)敗,卻全了忠義。”
聽她提及往事,溫昱庭臉色變得難看。
怒氣沖沖地打斷,“混賬。”
手中的馬鞭,差點甩到周疏臉上。
周疏緊張得心都提了起來,后背悄然爬上一層冷汗,但并未后退。
“小侯爺,您誤會在下了。在下自小就對溫老將軍充滿崇拜,自劍門關(guān)那一站,他雖身死,但有如泰山?!?p> 這話溫昱庭倒沒反駁,他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從鼻腔里,不輕不重地哼出一聲。
周疏繼續(xù)道:“據(jù)聽聞,溫家有一傳家玉佩,當年溫老將軍喜得嫡孫,一高興,便將那玉佩贈予了小侯爺,方才在下便是瞧見了小侯爺腰間的玉佩,這才斗膽猜測,您就是溫小侯爺。”
聽她解釋完,溫昱庭目光落到自己腰間,將玉佩拿起來把玩一瞬。
“你倒是聰明?!?p> 這話算是承認了他的身份。
“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你叫什么?”
周疏神色不變,“在下周疏?!?p> 周疏?就是那個拒絕了楊亭禮那老匹夫指婚的新科狀元郎?
難怪。
這一次,溫昱庭看她的眼神有了變化。
目光大喇喇地落在她臉上,把她從頭發(fā)絲一直到腳趾,從上往下,打量了個遍。
隨后,沒什么誠意地開口。
“原來是狀元郎,方才抱歉了,我這馬性子烈,驚擾了你的馬車,你沒事吧?”
說完不等她回答,又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p> 話落,雙腿一夾馬肚,“駕?!?p> 朝皇宮奔去。
馬匹卷起一陣塵埃,周疏被嗆出兩聲咳嗽。
等止住咳嗽,她神色淡淡地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到馬車上。
吩咐:“回家吧?!?p> 秋旻心里不服氣,回去路上,沖她不停抱怨。
“什么馬性子烈,我看就是他囂張跋扈,仗著溫家的功勞和皇帝的寵愛,才敢這般肆無忌憚,不把人命放在眼里?!?p> 這話太過大逆不道。
“秋旻。”周疏聲音沉了下來,“不可妄言?!?p> “溫家滿門忠烈,溫老將軍更是身先士卒,若不是他們在前線拼死奮戰(zhàn),哪有我們這些人如今安穩(wěn)的生活?以后這樣的話,莫要再叫我聽見?!?p> 被訓斥,秋旻這才收了聲。
“是,公子,秋旻知錯了?!?p> 老老實實駕車。
周疏第一天上朝,周家眾人心里不免擔憂,倒不是怕她性差踏錯,而是擔心她身子骨受不受得了。
這不,周暉早早就等在了大門外,遠遠看見秋旻駕車而來,三步并作兩步,急步上前。
還沒等馬車停穩(wěn),便問:“怎么才回來?”
還不是因為溫小侯爺在大街上縱馬,驚嚇到了他們的馬匹,差點害得公子摔傷,這才回來晚了。
可秋旻不敢說。
這時周疏撩開簾子,踩著腳凳下來,向自家大哥解釋道:“回程路上出了點意外,這才耽擱了。”
“意外?什么意外?”
聽到意外兩字,周暉急了,拉過她身體,緊張地上下打量。
見她并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
轉(zhuǎn)頭質(zhì)問一旁的秋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氣勢逼人,秋旻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唯唯諾諾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
“兄長,你就別逼問秋旻了?!?p> 周疏替秋旻解了圍,讓他下去,“兄長,陛下已封我為泗溢縣縣令,三日后前往湘州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