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曉剛到上海的時候覺得，她來這里可能還有機會見見徐陽，四舍五入就是跟徐陽出去度假了。
然而并非如此。
“每天都暗無天日地被封在豪華的籠子里練陣容”付曉總結(jié)道。
“知足吧你”陸和說“有多少人每天都被封在并不豪華的籠子里練陣容呢？哪天真應該帶你見識見識我們青訓的時候。”
“老李好像是從難民營里把陸和撈出來的一樣?！笔莺镂χf。
“我沒辦法啊”陸和正在巔峰賽，操縱著魯班大師直接蹦到草里。
“我當時一個人在上寧，身上一分錢都沒了，不去那家底層青訓就得餓死了?！?p> “確實難民了”他苦笑著。
付曉想起來上次他父母來的時候，還有他妹妹，那個短發(fā)的假小子。
“你今年十八，那之前在青訓...”付曉低聲說：“你沒上過高中嗎？”
“沒，高中就上了半年?！标懞驼f，“我聽老李說，你打完比賽還要去上大學？考上本科了嘛？還是?？?？”
“考上了?！备稌哉f，也許還能去個不錯的211，但她沒有說出來。
“真好”陸和羨慕地說。
這就真好了？付曉有些迷離，跟徐陽那幫人混得時間久了，覺得沒考全省前十都是丟人，而現(xiàn)在，眼前這個男生覺得，有學上就真好了。
付曉低頭扒拉著眼前的照燒蘑菇飯。
“給你”付曉撿出一個大大的完整香菇，塞到陸和一口沒動的外賣里。
“干嘛”陸和這才放下剛剛結(jié)束的巔峰賽。
“多吃點，長大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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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外灘的星星明滅不定。李希文對面的人認真搖晃著紅酒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你能不能別晃了”李希文哼了一聲“你那張破嘴能喝出來晃之前晃之后的區(qū)別嗎？”
“看到那座游輪了沒啊?！睂γ娴娜苏f。
“怎么，你買的啊”李希文依然拆著臺。
“我現(xiàn)在隨便上！黃浦江橫著走！”對面的人頭發(fā)都被江上吹來的風吹歪了。
“對啊，一百二還是二百一位來著？我也能上啊?！崩钕Ｎ恼Ａ苏Ｑ劬?。
“你就是不肯承認我比你強”對面的人顯然有點喝多了。
“我確實不肯承認啊，你在說一個沒有的事兒?！崩钕Ｎ恼f。
“你看，這是什么？”對面那人從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不會吧不會吧，真的有人一直把冠軍戒指戴在身上？”李希文譏諷著。
“換一換陣容怎么了？放兩把水怎么了？就你那幾個隊員是寶貝？你特么當年就是太認死理兒”
“我現(xiàn)在也認啊。”李希文誠實地點點頭。
“那你就不應該回來”對面的人又喝了一口酒“這個城市不屬于你?！?p> “是嗎，我聽說下賽季總決賽在鳥巢呢，確實不在這個城市。”李希文說。
“你他丫的...”
話還沒說完，第三個人到場了。
“抱歉，來遲了?！边@個人瘦瘦高高的，也帶著眼鏡，不過是金絲框的，如果不是那股精英氣質(zhì)呼之欲出，倒與李希文像一對雙胞胎。
“老索，怎么沒吃飯呢就又喝多了?！毙刨嚨氖莞吣腥苏f道。
李希文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說：“老任啊，不是我說，真有點‘斯文敗類’那味兒了?！?p> “好罵！”老索倒著酒喝彩。
“你爸還讓你繼續(xù)做這個啊？”任銘說著坐下了。
“不讓了”李希文無所謂地說“所以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p> “你當初不應該那么沖動離開的?！比毋懣吭谝伪成稀?p> “是嗎？”李希文說：“我倒是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床浑x開?！?p> “在他們那樣對待隊員之后？”李希文語調(diào)開始變得激動“在他們一面壓榨著隊員的工資，一邊威脅他們不拍廣告就沒比賽打的時候？還是在他們?yōu)榱藷岫龋瑤Ч?jié)奏網(wǎng)暴自家隊員的時候？”
“這些都是商業(yè)問題，而你總覺得這些是賽訓問題?！遍L久的沉默以后，任銘回答道。
“完全是兩回事兒嘛”老索贊同到。
“跟隊員有關(guān)的問題，都是賽訓問題。”李希文固執(zhí)地說。
“咱們?nèi)齻€當年也是一起打比賽過來的人，”李希文說著也到起了酒：“我以為，你們能跟我一樣清楚電競是什么東西。”
“我以為，”他把酒一干而盡?！澳銈兡苤牢以趫猿质裁??！?p> “我當然知道電競是什么?！彼鞣狡鹩纸o李希文的杯里添上了酒：“你和你的隊員，完全可以不理會網(wǎng)上的閑言碎語。埋頭打自己的嘛！天生我我才必有用！任爾東南西北風！”
“打出戒指比什么都強，這就叫做電競！”他又拿出戒指，差點戳到李希文眼睛里。
“你知道嗎，我去年拿著這戒指的時候，是真想你啊——嗝——我想著，要是和你一個賽訓組拿的，咱倆是冠軍教練，該有多好！”老索矮胖地癱坐在那里，眼眶紅了。
“可是——你——你他媽跑到上寧，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個人躲起來了！”
“你再喝，回家可就要挨老婆錘了?！比毋懤碇堑匾崎_了酒瓶。
“你老婆不錘你！”索方起說“你老婆等你給家里買奶粉呢是吧？”
“看來真就只有我了”李希文自嘲地笑道“沒老婆沒產(chǎn)業(yè)沒冠軍，就我，還跟當年那愣頭青一樣唄？”
“我只能說，冠軍和錢不矛盾?！比毋懶渥由系募~扣閃閃發(fā)光?！澳憧偸遣辉试S這里面參雜一絲的利益，但俱樂部里，公司里，任何一個員工都是要吃飯的。”
“你把隊員聚在一起，沒日沒夜地訓練，他們就會很愛你嗎？”
“難道他們不喜歡被粉絲簇擁著的感覺嗎？難道他們不喜歡從粉絲手里賺錢的感覺嗎？給他們一點人設(shè)營銷到底觸到了你什么逆鱗？”
任銘很少有這么大的耐心，全都給了這個多年的老友。他想一條一條掰開了，掰碎了，讓他想明白、吃下去。
“你說的是網(wǎng)紅，是明星，唯獨不是選手?！崩钕Ｎ男α?。“如果缺錢，俱樂部可以正常發(fā)獎金提成和工資，這是一份正常而體面的工作。”
“他們有很多是走投無路才開始打比賽的，有人成名之后有了其他的選擇，就沒有那么愛一畝八分地的電競飯碗了，很正常?！比毋懻f。
“你他媽就像個圣父”索方起哈哈笑著?！罢６w面的工作?！?p> “聽我說，李希文”索方起收起酒意，突然十分正經(jīng)地說：
“要么成為一個明星到處拍廣告營銷人設(shè)，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對的；”
“要么拿五六個冠軍受萬人敬仰；”
“要么就成為聯(lián)盟80%的人，沒拿過冠軍沒上過s組，沒有名聲，就是個臭打游戲的。”
“正常而體面的工作，真的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