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養(yǎng)娃宮女
混堂司上涉司掌帝王后妃沐浴,下設(shè)湯浴池子,若按現(xiàn)代來說便是大澡堂。
只是宮女沐浴沒有嬪妃那么講究,不過是各自提一桶半熱不熱的桶混在一塊搓洗罷了。
陸憂思對這種沐浴的方式頗感不便,發(fā)髻可以在自己房間一盆水簡單擦洗,但擦身可不容易。
因此約上阮芯二人結(jié)伴同一眾宮女下值后沐浴,兩人圍著葛巾散開頭發(fā)以絲瓜瓤搓洗著手臂身體。
熱氣蒸騰熏染人便松快些,各宮的小宮女三兩聚在一塊,她們有的是入宮學(xué)規(guī)矩時認識的,有的是分配宮苑后一道的。
女人多的地方口舌自然也多,加之熱氣蒸騰又坦誠相見,顧說起話來也不較平日謹慎。
陸憂思一邊用發(fā)梳通著頭發(fā),一邊去細聽其他人在說些什么。
深宮苦悶,話題三不五時總要扯到男人們身上,可這宮內(nèi)的唯一算得上男人的便只有一位,饒是再灌這些小宮女三五十罐酒也不敢議論圣上,便只說近身伺候奴婢的八卦緋聞。
伺候在圣上身邊的馮公公升了東廠督頭,人逢喜事精神爽,聽說在外頭十分的威風(fēng)。
其干兒子立刻雞犬升天,跟著升遷為百戶,都是最近的親信心腹。
又說張皇后身邊的王姑姑與其是對食兒,這關(guān)系十分的微妙。
雜七雜八的信息多如牛毛,大多數(shù)都是細碎的,可陸憂思將這些信息和到一塊卻發(fā)現(xiàn)事事有跡可循,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許多事情瞞上不瞞下這是慣例,小道消息傳的滿天飛,上頭的人還蒙在鼓里。
“姐姐,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阮芯推了推已梳了半天頭發(fā)的陸憂思,她這才回神,只覺自己失態(tài)。
“沒什么,只是思念家人?!标憫n思深知言多必失,這宮里頭指不定會因為哪句話便招了主子的眼,惹上什么人。
各人各活法,但唯有對家人的思念是不會犯什么說法的。
提起這個話頭,阮芯便嘆氣道:“萬壽宮宴后便歷來有恩裳,咱們也可見見家人。只是這名單安排到是難事,去歲我們尚衣局就得有一半人沒輪上。今年我怕我也是懸了?!?p> “你也不必喪氣,你入宮不久,有的宮人三年未必輪上,全賴上頭的意思,今年你剛分入針黹房,永寧宮里宮人少,總比在別的地方機會大些。”
永寧宮這邊的宮妃沒幾個有出息,是冷灶中的冷灶,肯留下的宮人少之又少,各宮分下來的名額都是一樣的,人少機會也大。
阮芯聽了這話覺得有理,冷灶有冷灶的好處,至少不必打破頭去搶那一個名額。
“來,我給你擦擦背?!标憫n思看她神色悻悻便主動幫其擦背。
她自己到對見家人這件事沒有什么念想,原身的記憶中那個家人情淡薄,家里孩子多對她也不上心,頗有管生不管養(yǎng)的意味。
父母已去,只有兄弟姐妹還在,只兄弟姐妹都成家,見面也沒得好說,即不求著她幫忙也不會體貼她宮中辛苦。
原身顏色不出眾,更沒有攀龍附鳳的心,不像是有姿色的宮女一門心思往上爬,花銷也不大,入宮后更是和沈選侍安分守己不出什么亂,故攢下些銀子。
對于自己的職業(yè)規(guī)劃初期就是混到出宮養(yǎng)老,后期沈選侍生子,她才真正的上心,比沈選侍這個親娘還上心,只這一念,倒有些癡性。
唯一的執(zhí)念就是活下去,不管過的日子如何都要活下去,這份強烈的求生欲化為了深刻的怨氣,比那些為情為愛死去活來的執(zhí)念深的多。
看似簡單的愿望,可在這個深宮里卻是最難的。這個任務(wù)甚至比上一個任務(wù)更難,新手任務(wù)身份給她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可這個任務(wù)卑賤就是生存最大的阻礙,可原身并沒有向上爬的資本,皇帝性情難料,真正是伴君如伴虎,想活得久就要遠離他。兩相矛盾下,找到那個微妙的破局平衡點十分的重要。
心思百轉(zhuǎn)間,沐浴的時間也差不多,得趕在宮門下鑰前回去。
此時鉤月初升時不時隱匿在濃云當(dāng)中,小宮女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都小了不少。
與阮芯在宮門口分別后,她便沿著宮道往回走,幾百米外的宮燈被依次點燃,兩道人影提著燈交替的行進著,離的太遠看不清面貌。
忽然,宮道轉(zhuǎn)角處有人聲傳來。
“問清楚了,鄭貴妃宮宴上穿湖藍色圓領(lǐng)對襟妝花比甲,下著深紅石榴百子馬面裙,皇后娘娘穿楓紅色大袖披風(fēng),著鴉色織錦百褶裙,要切記避諱用色。”
“省的了?!?p> “除這兩位主子娘娘需要避諱,還有什么人?”
“便再沒旁人,只一件事……”
她們二人說的便是宮中的慣例,每逢宮宴雖未規(guī)定宮妃需穿什么顏色的衣裳,但低位嬪妃通常要避忌上位嬪妃的顏色,以免招了眼。
如今宮中張皇后位居中宮,鄭貴妃朝堂上有父兄為官,兩人膝下各有皇子,都是頭一等要避諱的。
說話間這兩道聲音越來越近,陸憂思眼珠一轉(zhuǎn)立刻吹熄了燈,閃身躲到了宮道的墻下。
靜夜之中只那兩人的聲音明顯,這條路是她回偏殿的必經(jīng)之路,自己下值約阮芯沐浴也不是秘密,可巧她上午才使了銀子與譚螢敲定款式顏色,晚上就有人說避諱湖藍色。
待兩人徐徐走遠,她才重新自陰影中走出。
說話的兩個人當(dāng)真是熟悉,恰好是宋才人的兩個宮女,如此迫不及待在這里故意說給她聽,怕就是為了那件湖藍的大袖衫,宋才人在針黹房果然是有眼線。
悉知沈選侍有宮宴出彩的打算,便讓人演了這么一出,可惜手段太拙劣,不過正中她下懷。
本還想著如何能讓那件衣服到宋才人身上,現(xiàn)在到是不用那么麻煩,她本就沒想著讓沈選侍穿湖藍。
早就尋了松石綠的妝花緞圓領(lǐng)對襟大袖衫,雖是去年但送的晚過了季,今年到是可以一用。
那湖藍大袖衫,本就是為宋才人準備。
雖然不會與上位的娘娘們撞色,但是,卻會與女主趙婉寧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