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白露一直是個要強的人,前世到死都沒有賣慘過,現(xiàn)在抱著救人一命的念頭,她自覺可恥地硬著頭皮,將另外一只衣袖也卷了上去。
正在長個頭的年紀,她四周纖細,是少年人獨有的利落干凈。
那些淤青紅腫遍布胳膊,尤其是手腕,還有嚴重被綁縛過得痕跡。
孫白露抬起眼睛,水一樣清澈明亮的目光看著郁扶疏:“整個江海村,敢把我打成這樣的人,沒幾個……”
郁扶疏低眸沉沉看著,數(shù)秒后道:“孫成華打的?!?p> “你別走。”孫白露小聲道。
就憑大雨中他第一時間執(zhí)傘跑過來得身影,孫白露確定,他不會走。
屋內(nèi)氣氛陷入短暫安靜,郁扶疏忽然俯身,將孫白露的衣袖卷了下去。
他要去卷另外一邊時,孫白露趕忙抬手,自己卷了下來。
說也奇怪,面對大姐,二姐,舅舅,還有李春菊時,孫白露一直覺得,她自己就是一個小姑娘。
包括在謝宜真和林海棠,還有陳正平跟前,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可是現(xiàn)在在郁扶疏面前,孫白露有一種很不自在的“歲數(shù)差”。
郁扶疏直起身子,嗓音依然是清清淡淡的:“好,我不走。”
孫白露一笑,這次的笑意帶著幾分尷尬:“……謝啦?!?p> 何濤發(fā)完電,跑去樓下跟譚樹業(yè)說了聲,順便說了句孫白露在樓上。
譚樹業(yè)有些意外,不過現(xiàn)在忙得焦頭爛額,他顧不上這些,反倒一揮手:“你讓露露下來幫忙一起照顧,我先去救人!”
譚樹業(yè)在暴雨里匆匆來,又匆匆走。
何濤跑回樓上:“孫白露,譚主任說讓你……”
說到一半,何濤話音戛然,看到了孫白露慘不忍睹的膝蓋。
“媽呀!”何濤夸張地叫道,跑進來,“這怎么回事?”
不待孫白露張口,何濤道:“你忍著??!我去給你拿藥箱!你這小丫頭,這膝蓋不是自己的肉嗎?不早說!”
何濤邊嘀咕著邊跑遠。
孫白露坐在原地因為他口中的“小丫頭”而愣怔。
或許因為剛才想到了“歲數(shù)差”三字,現(xiàn)在腦中莫名浮現(xiàn)出一個著名網(wǎng)絡(luò)教派是怎么回事。
何濤快去快回,手中拎著一個小藥箱,他在桌上一放,一頓亂翻:“樓下也有傷員呢,藥箱共倆,我搶了一個上來,很快就得送回去?!?p> 孫白露問:“樓下的人傷得嚴重嗎?”
何濤停頓了下,嘆道:“能跟著跑回來的,能嚴重到哪去?嚴重的那些得拿擔(dān)子抬回來,還有人壓在下面,氣都沒了?!?p> 孫白露很輕的“嗯”了聲,心里有幾分低落。
何濤抽空看向站在那邊的郁扶疏:“哎,俊小伙,你識字的吧?”
郁扶疏頓了頓,走去:“嗯,我認識?!?p> “我看字慢,你幫我看看,哪個藥有用啊?”
郁扶疏拾起幾個藥瓶,逐一看去,拿出兩瓶,再去看藥盒。
選好后,他又留了卷紗布,半瓶過氧化氫水溶液和棉簽:“好了。”
“那,你會處理不?”何濤道,“很簡單,就給她傷口洗洗,然后上藥!”
孫白露道:“我自己會,你先去忙吧!”
“行!”何濤拎起藥箱,“那我走了??!”
他說走就走,風(fēng)風(fēng)火火。
孫白露轉(zhuǎn)身去拿雙氧水,郁扶疏先拿過去:“我來?!?p> 孫白露道:“沒事,我自己來?!?p> 郁扶疏沒給她:“會很痛,你閉上眼睛。”
孫白露看了看膝蓋,道:“那你來吧。”
不過閉眼,她倒是沒這個需要。
她好像生來就很會忍痛和耐痛,當年剛開廠,她獨立支撐起所有運行,一次連夜加班,一塊鋼板砸在了她的腳板上,大腳趾頭的指甲整個彈出來了,半只腳腫到發(fā)黑,她都沒掉過淚。
郁扶疏見她氣定神閑,濃眉微微皺起,他擰開雙氧水,緩緩倒在了她的傷口上。
白色的泡沫剎那泛起,朝外漫延,還有很輕微的吱吱聲,恍如腐蝕一般。
劇烈的疼痛也從傷口處傳來,孫白露本來就極差的面色,一下子慘白得像是一張紙。
她低眸看著腿上的白色泡沫,俏容緊繃,卻愣是沒往外呻吟一聲。
郁扶疏將剩余的都倒下,用一塊干凈的布輕輕擦拭她傷口周圍的水:“如果不是你之前有過反應(yīng),我差點要以為你痛覺神經(jīng)失靈?!?p> 他擦拭的力道很溫柔,孫白露看著他的布發(fā)呆,沒有接話。
郁扶疏側(cè)頭朝她看去,見她明亮的眸子愣呼呼的,他動了動唇瓣,最后沒吐一字。
待傷口包扎完,孫白露都還在走神,郁扶疏道:“你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