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幾乎做到了行業(yè)壟斷的獨角獸企業(yè),億言大樓里永遠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好像只要能在這棟大樓里工作,就是走在了三百六十行的top幾行里,任何微不足道的業(yè)務都承擔著整個波羅海社交媒體言論傳播中重要的一環(huán)一般。
鄒賽自從接手億言之后,便很少再下樓;好在他也是從底層鍛煉上來的,對整棟樓里基本的部門分布還是深諳于心。
只要他在辦公室,電梯便會永遠有一趟為他停在頂層。鄒賽走進電梯,按下六樓。
每次中途電梯門打開,門外原本還在嬉笑打鬧著的員工紛紛噤聲,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不該走進電梯。
“鄒,鄒總……”
“進來吧。不要耽誤工作。”
鄒賽臉上有慍色,態(tài)度還算克制,他邀請著每一次電梯打開后面對的員工,不過僅有鮮少幾個敢和他搭上同一趟電梯。即使進了電梯也是團聚在遠離鄒賽的角落里。
再怎么扁平化的公司,遇到足夠高的高層,還是一個個露出了螻蟻的膽怯。
求證記者的團隊在億言并不邊緣,甚至算得上是核心部門之一。這個團隊里的人,包括朱紀奈在內(nèi),沒有一個是蠢笨的,畢竟求證記者不僅需要抽絲剝繭、檢查真相,敏銳地捕捉到每一個疑點,還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這一切,因為新聞的時效性也同樣重要。所以尋常人很難勝任,一整個部門的心眼加起來,即使是鄒賽也難以招架。
當然,因為億言中沒有屬于自己的技術開發(fā)人員,更高智商的人還是會被許可局經(jīng)過層層篩選招攬而走,求證記者們的智商便順利排在了整個公司的金字塔上層。
這也讓他們一個個頗有傲氣,朱紀奈更是憑借自己的缺失屬性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鄒賽徑直走進求證部門。
眾人看到鄒賽突然到來,神色各異。有的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立即交頭接耳起來,有的只是抬了抬眼皮,似乎篤定了鄒賽必然不是來找自己的便又低下了頭忙自己的事。還有些曾經(jīng)鄒賽在求證部門歷練時共事過的老人們,紛紛起身,尊敬地示了意,鄒賽也朝他們默契地微微頷首。
很快鄒賽便找到了朱紀奈的工位。他站在她的身后,朱紀奈原本正靠在椅子上晃悠著兩條腿看著電腦,見鄒賽突然靠近自己,她沒有慌張,也沒有刻意迎合著起身,只是依然淡定地坐在工位上等著鄒賽開口。
“最近余芝芝的新聞是你在跟的?”
“嗯?!彼幌虿皇呛芘浜蟿e人,所以態(tài)度一般大家也司空見慣,完全不覺得有問題。
“真實性材料打開我看看。”
朱紀奈沒有多余的話,沉著而熟練地打開文件夾,一一點開。
“這是余芝芝生前訓練的視頻;這是余芝芝出事后,霍盛公司送醫(yī)后醫(yī)院出具的診單;這份是出事時在場員工的采訪筆錄……”
她不疾不徐地介紹著這些她“搜集”來的真實性資料,好像早有準備似的。
鄒賽也沒有那么容易被糊弄,頗具壓迫感地追問道:
“這些能說明真實的死因嗎?”
公司最頂層的上司突然“下凡”,冷不丁親自過問專業(yè)業(yè)務,朱紀奈旁邊的其他員工已經(jīng)紛紛大氣都不敢出,默默也打開自己的文件夾檢查自己過往驗證的信息,以備隨時被鄒賽挑戰(zhàn)的準備。
“不能?!?p> 原以為朱紀奈會被自己的挑戰(zhàn)為難住,從而慌亂地露出馬腳,可鄒賽沒想到的是,她不僅沒有被自己威懾住,反而主動承認了這些材料的漏洞。
“我們?nèi)h室里聊吧。鄒總。”
“你先把你手頭上的這些材料發(fā)我一份,發(fā)完我們再聊?!?p> 鄒賽一邊暗自反思是不是自己剛剛上任,還不夠威嚴;一邊警覺地讓朱紀奈先把所有已有的材料發(fā)來一份,別是拖延著想耍些別的花招。
會議室里,本著將不容挑釁和欺騙的威嚴感貫徹到底,鄒賽依然板著臉:
“你違規(guī)了。你應該知道作為求證記者,你的職責是什么?!?p> 他的聲音冷漠機械,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朱紀奈。
正在他說話期間,會議室的門推開,鄒賽那靚麗聰明的助理恰好送進來一份文件,時機卡得剛剛好。
“鄒總,您要的個人資料,我給您送過來了?!?p> 鄒賽接過助理遞來的紙頭,再次看了一眼朱紀奈缺失屬性那一欄,確確實實寫著“合作結盟”四個大字,也算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朱紀奈真是如此,那這樣的新聞失誤從凄涼只能算是業(yè)務能力有問題;沒有跟新聞中的涉及團體有利益相關,那這個求證部門還算干凈,還沒有被蛀蟲蝕爛。
兩相比較之下,似乎后者對鄒賽來說,更為棘手一些。
鄒賽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可朱紀奈對于自己的個人資料都被翻出來這件事絲毫不為所動,她依然處之泰然:
“余芝芝的新聞真實性確實有待考察,但在我徹底調(diào)查清楚之前,現(xiàn)在的新聞內(nèi)容可以說是最優(yōu)解。
您看,這是余芝芝的個人信息。
事實上,她大概率是自殺死的——一個缺失生命重量的人,能有多少自重自愛呢?通過在表演的過程中創(chuàng)造‘意外’,讓本來一無所獲的死亡換取想要的,這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嗎?”
“換取什么?”
“什么都可以。往實了說,換筆賠償金給家人;往大了說,給自己換個好名聲流芳百世。橫豎都是要死的,死在家里還不如死在崗位上?!?p> 說這話時,朱紀奈雙手交叉,露出一副饒有趣味的表情。
“那你就應該如實報道?!?p> “鄒總。余芝芝的死不是最近才發(fā)生的,如果如實,那我應該沒什么需要報道的,因為原本不應該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死亡,包括我,也包括我們億言。
但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為什么悄無聲息的,突然之間網(wǎng)上竟然對余芝芝的死有了超越屬性限制的關注和討論熱度呢?
我既然要確保真實,那當然要刨根究底?!?p> 朱紀奈繼續(xù)點開一個新的文件夾,電腦上赫然顯示出了好幾張照片。
畫面里,正是江雪上次去橋咖啡時的偷拍視角。
“……”鄒賽頓時心里一緊,“這跟余芝芝的新聞有什么關系?”
“我作為求證記者,當然會關注余芝芝生前身后身邊的人的動態(tài);萬一就是最親的人謀殺獲利也不一定呢?”朱紀奈臉上隱隱浮現(xiàn)出一股戲謔的笑意,“江雪為什么會突然坐飛機來瑪嘉烈。就為了喝一杯咖啡?”
“……”
鄒賽沒有搭話,而朱紀奈也沒有立即停手:
“這家咖啡這么有名嗎,不僅是江雪、江雪的同事千里迢迢從鞠良亭過來喝,連您也是那里的常客呢?!?p> “怎么,我也在你的求證范圍內(nèi)?”
“那您為什么會為了這一則新聞特地來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