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報(bào)應(yīng)
“皇后......”
謝昭眼里的仇恨不斷具象化，最終化成一個(gè)深宮里氣勢凌人的女子，她端坐在輝煌的大殿上，正對著謝昭伸出了手，那雙帶著護(hù)甲凌厲的雙手，引誘著他做了無數(shù)壞事，也讓他成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東廠廠督。
她在提醒他呢。
謝昭都能聽到皇后在他耳邊說：“謝昭，本宮能將你從一條狗，捧成一條龍，也能將你的逆鱗拔下來，重新讓你當(dāng)回一條狗。”
迷霧終散去。
“啪嗒——”
宋代官窯茶杯在謝昭手里倏然四分五裂，碎片從他的掌心滑落。
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樣，目光停留在虛空里，一點(diǎn)也沒有實(shí)影。
他的手掌猛然用力收緊，兩塊殘余的小瓷片被他的動作用力扎進(jìn)掌心，流出殷紅的血珠來，熟悉的淡淡鐵銹味讓他感覺到莫名的安心，可他更想念長樂身上常年的龍涎香氣，他很喜歡，所以他的熏香都換成了跟她一樣的龍涎香。
可雖然香名都是一樣的，味道怎么就千差萬別呢？
他拿起桌案上的香爐輕輕在鼻尖掃過。
不是她的味道。
他倏然大笑起來，一路走到長樂的榻前，看著她緊閉的眉眼，還有日漸消瘦下去的身體。
點(diǎn)翠跟蝶詩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昭王，瘋癲又警醒，像一只盤旋獵空的鷹，守護(hù)著自己的寶物。
謝昭：“長樂，你會醒來再罵我一句嗎？我為了你殺了好多人啊，你以前不是最討厭殺人了嗎？那你起來罵我啊，打我??！”說到最后，甚至略帶哭腔。
謝昭不管如何嘶吼，都無濟(jì)于事。
他早該警醒起來的。
長樂突然要下江南去烏鎮(zhèn)，本就是一件很不合邏輯的事情，她那種金枝玉葉的貴人，什么好東西好玩意沒見過，來江南看茶山，也只有謝昭傻乎乎的才會信。
謝昭主動請旨下江南辦差，而皇后后腳就讓長樂尾隨過來。
她什么都算到了，甚至還算到了長樂會帶謝昭來自己的封地籌款！
他卻只顧著朝廷今年能不能將五十萬匹絲綢交出去！
他好恨?。?p> 這就是他的報(bào)應(yīng)，是他不在乎她生命的報(bào)應(yīng)。
“王爺！王爺！”三更一身夜行衣剛從外面回來，他手里拿著一封加急的羽毛信。
謝昭抬起頭，滿眼的紅血絲像地獄鬼煞，三更由衷的感到了害怕，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gè)永遠(yuǎn)運(yùn)籌帷幄、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這幅神態(tài)，儼然像個(gè)頹喪的魔鬼。
“說?！敝x昭嗓音嘶啞又低沉，“什么事？”
三更將羽毛信遞給了他：“您看看，這是葉知舟籌集的藥材情況?！?p> 謝昭三下五除二將信紙攤開，一字一字認(rèn)真的看著。
“好消息：藥材籌集得差不多了！”
“壞消息：還差一樣藥材只長在沼澤深處，萬金也在市場上買不到.......”后面就是葉知舟哐哐哐一頓甩鍋吐苦水。
“江南一帶唯有一片沼澤——暗影森林。”
后邊還有一張縮略版地圖，是暗影森林里的沼澤位置。
霎那間，謝昭人不見了！
“王爺——”三更飛快跑出去追著謝昭的背影，只見他一聲口哨，雷鳴馬脫韁而來，他一個(gè)飛身上馬，風(fēng)馳電擎般往城外跑去。
“駕——”
“駕——”
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沒時(shí)間了！
謝昭瘋狂的在山道上策馬狂奔，一路撞翻了不知道多少攔路行人，他早就沒有悲憫天下的濟(jì)世之心了，朝廷烏煙瘴氣，朝外維持著短暫的和平，他只是不想再將命運(yùn)任人宰割了。
他當(dāng)過魚肉，又怎會再上砧板？
長樂是他唯一想好好守護(hù)的寶貝，他不舍得讓她碎。
她也不會碎！
“吁——”
荒郊，暗影森林。
汗血寶馬一靠近這片森林就再也不愿往前走一步，作為動物，本能的感受到森林里面散發(fā)出來的高等野獸的危險(xiǎn)。
它也用自己的頭不斷去拱自己的主人，馬蹄一直在原地來回打轉(zhuǎn)。
謝昭本就是個(gè)不信邪的人，非要拽著馬往里面走。
汗血寶馬向著陰沉的天穹嘶吼了一聲，驚起樹林里的黑色烏鴉四散而飛。
謝昭左手?jǐn)傞_小地圖，右手打開火折子，在陰暗的光線下試圖辨認(rèn)腳下的路。
他幸好有這份地圖，過目不忘的本事在這一刻發(fā)揮到了巔峰，他收起地圖，飛快的順著月亮的方位前進(jìn)。
樹林里，早有急不可耐的野獸向著他的方向張開血盆大口。
可獠牙終是沒有使出來，它們害怕。
害怕什么呢？
謝昭一路就像開了特行通道一般，十分順暢的就沿著一條小溪摸到了沼澤的位置。
沼澤在地圖上地處暗影森林的邊緣，再往下走一點(diǎn)就是高大數(shù)千尺的懸崖。
他莫名其妙想起了周玉埋骨的無名山，也是溪流旁邊就是懸崖，只不過無名山大部分時(shí)候都是晴朗的，而長樂找的墳包位置極好，雖然看起來只是在一塊空地上隨意搭建起來的墳。
可仔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樹林的遮擋，四面八方都能曬到太陽，而且靠近懸崖，不會有野獸出沒來打擾。
他怎么又想起了周玉那個(gè)廢物？
他將腦海里的畫面都撇清。
只專注于眼前。
泛著黑銀色的沼澤像人的胃腸道一樣在低速蠕動著，不斷翻滾起銀白色的泡泡，沼澤的最中央有一塊黑色的礁石，上面碩然開放著一朵艷麗的紅色彼岸花。
就是這個(gè)！
謝昭興奮了起來，他將斗篷解下來放在岸邊，試探著一步步進(jìn)入沼澤。
馬兒在岸邊嘶鳴，聲音如泣如訴，像是要將謝昭的魂魄都拉扯回來一般。
可他眼里只有礁石上那朵紅色彼岸花，他一定要拿到。
謝昭走得還算比較順利，如果忽略越來越深的沼澤就要淹沒到他的脖頸的話。
“滾開！”他撇開一塊擋路的骨頭，摸到實(shí)感才知道這是人的頭骨。
他靈機(jī)一動，不斷收集著手邊能夠觸碰到的骨頭，很快就找到幾截很高的腿骨，然后組裝了一下，成了兩根類似高蹺的拐杖。
他踩在骨頭上緩慢前進(jìn)著，可當(dāng)他要抵達(dá)礁石的時(shí)候，沼澤的低速蠕動忽然間停下來了。
平靜的沼澤像一灘死氣沉沉的水。
沼澤里有鱷魚！
綠到發(fā)光的鱷魚從沼澤深處露出了頭，它正極速往謝昭的方向游過來。
而謝昭像心有所感似的。
變故就發(fā)生在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