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章 螢火蟲
兩人此刻正坐在馬車上,在往妖族去的路上。
沐依裳握住他的手,無奈道:“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fā)呆,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顧流觴怔愣一瞬,而后勾起唇角,搖了搖頭,“沒什么,只不過是我從未去過妖族,有點好奇妖族是什么樣子的。”
沐依裳溫柔的笑道:“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凡人都覺得妖是惡的象征,但事實上卻恰恰相反。在妖族里反而比凡間少了很多勾心斗角?!?p> 顧流觴看著她回憶過往的樣子,似乎很憧憬曾經的生活。
等到沐依裳回過神來,才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說的不對。
她苦笑了下,道:“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來妖族變成了怎么樣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讓沐依裳抬起眸子來看他。
少年望著她,問:“師尊是不是想起年少時候的事情了?”
顧流觴不敢問她,是不是還會因為自己過世的父母感到難過,也不敢問她,是不是還記恨著妖族的妖王。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顧流觴不知道沐依裳經歷了什么才能忘懷過去的一切,放下一切。
這些都是他不敢發(fā)問的。
兩人乘馬車前往妖族,天黑時途徑小鎮(zhèn),便決定留宿一晚。
“師尊餓不餓?我去叫人弄點吃的來?!鳖櫫饔x道。
沐依裳點了點頭,“隨便吃點就好了。”
少年嗯了一聲,便下樓去。
沐依裳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人回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出門查看,走到樓梯口處,瞧見了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正在同顧流觴說著什么。
顧流觴眉眼間帶著笑意,似乎很開心,不知道在說什么。
沐依裳緩緩下樓,還沒來得及聽清顧流觴和那姑娘的話。
少年便突然轉過身來,一見她,顧流觴立刻緊張道:“師尊,你怎么下來了?”
沐依裳道:“等你許久,以為出了什么事,便下來尋尋你?!?p> 那人一把握住沐依裳的手,笑了笑,道:“師尊擔心我嗎?”
沐依裳沒回答他,反而問道:“你剛才在說什么?”
顧流觴一怔,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睛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瞄了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道:“公子既然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p> 方才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兒見她來了便不說話了,這姑娘還要走,實在不得不讓沐依裳起疑。
可顧流觴似乎有意隱瞞,他對那姑娘道了聲謝,便目送姑娘離開了。
沐依裳無意間好似瞧見那姑娘手里拿了一個精致的絲綢布袋,里面似乎裝了什么寶貴的東西,姑娘是小心翼翼捧著的。
縱然沐依裳知曉,他想要隱瞞的事情,無論怎么追問都沒有用,可她還是想試探。
“你們方才說了什么?”
少年抿著唇笑了笑,道:“這是個秘密。”
秘密?!
沐依裳垂眸也微微笑了起來,不過,他這樣的態(tài)度,倒是打消了沐依裳心中的懷疑。
兩人長得太惹眼,單單是師尊在樓下站了這么一會兒,便引來了好幾個大堂里吃酒的男人的注意。
每每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顧流觴都狠狠的瞪了回去。
這些臭男人,竟然敢覬覦他的師尊,可惡!
顧流觴推著沐依裳的肩膀上樓,“好了師尊,今日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該回房間休息去了?!?p> 兩人進了門,顧流觴便幽怨的坐在一邊,有點生氣。
沐依裳有些詫異,“不高興了?”
顧流觴哼哼了聲,“都怪師尊生的太好看了,你都沒看到那些臭男人看你是什么眼神兒,氣死我了?!?p> 沐依裳倒是真的沒有注意到。
她坐在顧流觴身邊,無奈的笑了笑,“我還能管得住旁人的眼睛不成?”
少年覺得師尊說得有理,思考片刻后,他道:“要不……師尊出門帶著面紗吧,好不好?”
沐依裳無奈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戳了下顧流觴的額頭,“不要胡鬧。”
顧流觴氣呼呼的哼了一聲,“我才沒有胡鬧,我只是……要是能把師尊藏起來就好了,不給別人看到,只能我一個人看?!?p> 話音剛落,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話里的問題。
顧流觴小心翼翼的看向師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沐依裳知曉他的占有欲,但他能意識到問題,總歸還不算太過分。
于是乎,沐依裳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p> 顧流觴松了口氣,把沐依裳抱在懷里,剛想說兩句甜言蜜語,突然有人敲了房門。
這讓顧流觴有點生氣,他厲聲道:“什么人?”
門外的小二被嚇了一跳,顫顫巍巍道:“客官,我……我來給客官送飯菜?!?p> 顧流觴松開了沐依裳,直起身來,悶悶不樂的去開了門。
用過了飯,顧流觴便邀請沐依裳出去散散步。
坐了一整日的馬車,沐依裳還真真覺得自己的腰有些痛。
沐依裳并不是很想去,可耐不住顧流觴的再三請求,她也只好答應了。
顧流觴道:“若是師尊很累的話,我可以背著師尊?!?p> 沐依裳無奈的垂眸笑了笑,被他背著出門,更難看了。
于是乎,她搖了搖頭,“倒也不至于如此?!?p> 其實顧流觴還挺期待的,他想背著師尊,抱著也行。
今晚的月色很好,大概是因為十六的緣故,那輪明月看上去格外圓潤。
好久沒有這樣月下散步了。
顧流觴握著沐依裳的手,道:“師尊,月色好美?!?p> 沐依裳嗯了一聲,“真的很美?!?p> 少年偏過頭,眸子在沐依裳身上流連,“師尊?!?p> 他的聲音帶了些許動情的沙啞,讓沐依裳心里不由得一顫。
這小子又要犯病了。
沐依裳輕咳一聲,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這夜黑風高,周圍一片寂靜,燈火也不通明,最是那人有可能干壞事的時候。
她心里忍不住緊張。
顧流觴察覺到她走的快了些,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師尊,你在怕什么?”他帶著笑意說著這樣的話,語氣里像是帶了鉤子似的。
沐依裳別別扭扭的回答,“沒什么,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那人搖了搖頭,道:“不要,我要帶師尊去一個地方?!?p> 沐依裳很有點無奈,“我們才第一次來這里,你能有什么好地方要去?”
話一問出口,沐依裳腦海中就突然出現(xiàn)了方才在客棧里見到的那個和顧流觴說話的姑娘。
少年笑得很溫柔,神神秘秘的說:“反正是個師尊會喜歡的地方,師尊相信我。”
他看上去很自信的樣子,沐依裳便也不再追問了。
兩人走了大約一刻鐘左右,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沐依裳便瞧見了幾點星火。
沐依裳有一瞬間的怔愣,片刻后才意識到那星星點點的熒光來自于哪里。
蘆葦圍繞著一條小河,螢火蟲在蘆葦叢中飛舞,看上去像是明亮的星星。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
抬手間,一只螢火蟲落在她的手指尖。
沐依裳彎了起來嘴角,“真漂亮?!?p> 身后傳來慢悠悠的腳步,少年從背后抱住她的腰,“師尊更漂亮。”
顧流觴依戀著從背后緊緊的貼著她,輕聲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她。
有的時候,對于顧流觴的這些行為,沐依裳會覺得有點奇怪,他像個古怪的癡漢。
或許是此時美妙的夜空之下,螢火蟲遍地飛舞,太讓人喜歡了,以至于他的那些古怪行徑,都讓沐依裳覺得有點可愛。
沐依裳笑了笑,“別撒嬌了?!?p> 少年繼續(xù)抱著她,跟沒聽到似的哼哼了兩聲,這才輕輕的松開了手。
沐依裳問他,“所以,你在客棧里,和那位姑娘講話,就是為了這個?”
顧流觴悶悶的嗯了一聲,道:“師尊以為是什么?”
被他這樣一問,沐依裳心里難免覺得難為情。
吃醋什么的,她實在難以承認。
可即便她不說,聰明如顧流觴也猜得到。
少年勾了勾唇角,彎下腰來,和她的眸子對視上,“在師尊心里,我就是那種會到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的人,是不是?”
倒也不是沐依裳非要這樣想他,只是誰讓他生了一張?zhí)焐捅∏榈哪槪?p> 沐依裳輕咳一聲,道:“我沒有這么想,你不要誤會。”
顧流觴當然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不由得笑意更濃了幾分,“師尊會不會也想把我鎖在家里,哪里也不讓我去?”
沐依裳覺得顧流觴是天生會蠱惑人心的,只要他想,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像是帶著撩人心弦的鉤子,能讓人一點一點的沉淪下去。
恰如此刻,她便被他的聲音引導著,有些迷迷糊糊了。
見她不說話,顧流觴更是盈盈笑著湊近了她,“師尊為什么不回答我?”
眼見著那人絕美的一張臉都快貼上來了,沐依裳立刻撇開視線,道:“我沒你那么強的占有欲?!?p> 顧流觴有些失望,“師尊根本沒有我喜歡師尊一半那么喜歡我?!?p> 他慣會倒打一耙,明明毫無關聯(lián)的兩件事,也要被他說得好似息息相關。
沐依裳怕他等下又會生起氣來,于是討好似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別矯情?!彼f。
得了一枚吻,少年果然乖巧了許多,那些個手段也就都收起來了。
他歡歡喜喜的陪著沐依裳坐在小河旁。
明月照應著河水,十分明亮。
顧流觴攬著沐依裳的肩膀,迫使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他還美其名曰,“師尊不是說累了,靠著我就好了。”
沐依裳笑一笑,倒也不反駁他,半邊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實在是太過美好,連顧流觴都忍不住發(fā)問:“師尊,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在一起嗎?”
沐依裳微微頷首,“只要你沒有放棄的打算,我就不會離開你。”
顧流觴垂眸,吻了吻沐依裳的發(fā)頂,“師尊,我才不會離開你,我要一輩子都賴在師尊身邊。就算你哪一日不喜歡我了,我還要纏著你?!?p> 大約是那人心里仍不自信,所以在說出這番話之后,那人又補充了一句,“可以嗎?”
沐依裳忍不住笑了,“當然可以?!?p> 顧流觴有些激動,桃花眸子發(fā)出微弱的光亮,他低頭,雙手捧起沐依裳的臉頰,便重重的親了兩下。
他靠在沐依裳肩頭,手中把玩著沐依裳的一縷長發(fā)。
顧流觴問:“我以后可不可以喊你阿裳?”
沐依裳一怔,垂眸看向他,那人正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帶著幾分期許和緊張。
莫名的,沐依裳不忍心拒絕他。
雖然這個稱呼也讓沐依裳不適應,但是一想到其它更為親密的稱呼,似乎這個倒也還好。
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她點了點頭。
少年人果然一腔熱血,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要求得到了滿足,也足以讓他如此高興。
顧流觴驚呼,“真的嗎,師……阿……阿裳?!?p> 明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稱呼,可就是莫名的讓兩個人都紅了臉。
尤其是顧流觴,臉紅的厲害,長長的睫毛簌簌的,看上去有種引人注目的可愛。
沐依裳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喜歡就可以了?!?p> 顧流觴軟軟的嗯了一聲,“阿裳真好?!备矚g你了。
后面的這半句話,顧流觴沒有說出口,他想自己不能這樣反反復復的向師尊強調,會被師尊覺得厭煩的。
大概是此情此景,讓顧流觴心里覺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以至于他覺得師尊從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
或許感情真的應該細水長流,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安安靜靜的和師尊坐在一起,他也覺得有種很幸福的感覺。
兩人就這么坐了很久,直到蕭蕭的夜風吹得沐依裳打了個噴嚏,顧流觴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該回去了。
他細心的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沐依裳肩頭上。
顧流觴有點自責,道:“都怪我沒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