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的屢屢煙氣繚繞了這座小小的漱芳齋殿宇,愈發(fā)叫著殿內(nèi)朦朧不清,只有皇后那端莊溫和的微笑永遠保持地那樣完美無瑕。
這時候,嫻妃面上也含了微笑:“皇后娘娘賢德,可惜哲妃姐姐命苦,沒能活到今日。否則如今便和我同列四妃之一了。”
皇后依舊笑容端和:“是啊,哲妃是本宮的同族堂妹,從前本宮一直都是把她當(dāng)親妹妹看待的。其實,她為皇上生下大阿哥,又多年盡心盡力服侍皇上,其實追封個貴妃也不為過的?!?p> 嚶鳴忽的瞥見了嫻妃臉上那已經(jīng)幾乎難以保持下去的笑容,便立刻了然。嫻妃說哲妃與她平列四妃之一,皇后卻說追封哲妃個貴妃也不為過,可真真是給嫻妃難堪了。哲妃雖然也是姓富察氏的,可到底只是富察氏的旁系庶出,若非她給皇帝生過一個兒子,只怕也不見得能追封為妃子呢。
太后也蹙起了眉頭,她剛想替自己的侄女說點什么,這時候一個穿著蟒服的五十來歲太監(jiān)快步躬身進來,稟報道:“太后娘娘,皇上來了。”
“皇帝不是說,今兒不來聽?wèi)蛄藛幔俊碧鬂M臉疑惑之色。
太后的話才剛落音,便聽得外頭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揚聲高高響起:“皇上駕到——”
板著這一聲嗓音,嚶鳴與陸氏已經(jīng)齊齊伏跪了下去,而殿外廊下聽?wèi)虻男闩匀灰捕箭R刷刷整整齊齊跪了一大排。殿內(nèi)的嬪妃們,甚至還有身子沉重的皇后,也都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嬪妃均已蹲身跪下,皇后侍立在旁,身子微微欠著。
嚶鳴只聽得沉穩(wěn)的腳步聲漸漸近了,一雙明黃色繡著盤龍云紋的靴子飛快從她身旁走過,而她分明看到,那靴子的主人走到她身旁的時候,略略頓了頓,才重新走上太后跟前。
“兒子給皇額娘請安了?!被实垡呀?jīng)朝著太后見了請安禮。
太后語氣里帶了慈祥的意味:“皇帝不是忙于朝政嗎,怎么突然過來漱芳齋了?快起來吧?!?p> 皇帝起了身,幾步上前便坐在了太后身旁剛剛被太監(jiān)搬過來的一個紫檀椅子上,皇帝的目光再殿內(nèi)成群的女人身上略略一掃,他淡淡道:“都免禮吧?!?p> “謝皇上?!边@一聲謝,鶯鶯燕燕、裊裊婷婷,端的是柔情蜜意。
皇帝如今的衣著已然與方才在重華宮時候不同了,顯然是先回去換了衣裳才過來的?;实蹝吡艘谎鄣顑?nèi)成群的女人,目光自然也飛快掃過了兩個秀女,還特意在嚶鳴與陸簪纓身上仔細瞧了兩眼,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旋即他看了看皇后富察氏的肚子,便道:“皇后身子重,不宜久立,快坐下吧?!?p> 皇后一聽,立刻臉頰飛速洋溢起濃濃的喜悅,她柔聲應(yīng)道:“是,多謝皇上關(guān)懷。”說吧,便端莊地坐回了位子上。而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嬪妃、秀女自然只有站著的份兒。畢竟這宮里,只有太后、皇帝、皇后才算正經(jīng)主子,嬪妃只能算“小主”。
這時候一直沉默無言的慧妃高氏突然盈盈開口,她語氣柔軟膩人,嬌聲道:“皇上果然還是對皇后娘娘最好了?!?p> 皇后笑吟吟道:“皇上對慧妃妹妹也是頂頂好的?!?p> 慧妃嬌柔一笑,面含了三分羞澀,低低道:“皇后娘娘打趣臣妾了?!币贿吶绱苏f著,她抬眼柔柔看了皇帝一眼,復(fù)又垂下頭去,嬌羞不勝。
此刻,嚶鳴微微一撇,果然既看到了嫻妃那隱隱含怒的面龐,只不過礙于皇帝在此,不便發(fā)作罷了。
太后臉色也甚是有幾分不愉,只是慧妃并無失儀之處,她也總不能雞蛋里挑骨頭,便面容慈祥地指著嚶鳴與陸簪纓二人道:“這二個秀女,是皇帝自己點的。哀家瞧著也不錯,納蘭氏出身體面、規(guī)矩也好,而陸氏雖然家世低些,只不過皇帝既然瞧中了,留下來也無妨?!?p> 嚶鳴聽得一呆,看樣子為了掩飾,皇帝欽點了她和陸氏“上記名”啊,而讓太后不滿的應(yīng)該是漢軍旗的陸簪纓吧?所以方才言語中太后才多有挑剔了。也幸虧陸簪纓聰慧,勉力應(yīng)對之下才沒有出了錯漏。
皇帝面帶微笑,“既然皇額娘也滿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闭f著,皇帝又問皇后,“毓敏覺得如何?”
毓敏,便是富察皇后的閨名。此刻皇后心中是何等滋味,嚶鳴不得而知,只不過皇后臉色卻異常溫婉端莊,她頷首道:“這兩位妹妹都是極好的,臣妾瞧著也十分喜歡?!?p> 皇帝點頭,便又對太后道:“如此便定下了。其余的秀女,還請皇額娘做主留幾個便是了?!?p> 此話讓太后頗有幾分滿意,她微笑著說:“皇后方才說今年是皇帝即位后頭一次選秀,應(yīng)該多留幾個秀女,好為皇帝延綿子嗣。這話也甚是合乎哀家心意,皇帝以為如何?”
皇帝笑了笑,“倒也不必留太多,日后三年一選秀,還長遠著呢。另外,還有不少近支的宗室子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太后徐徐頷首:“的確如此,雖說宗室近支也是要緊的事兒,不過那也得皇帝挑剩下了,才能給他們指婚福晉?!?p> 皇后笑容端莊溫婉:“皇額娘所言甚是。方才召喚進來的那位索綽羅氏秀女,長相就是頂頂出挑的,還是皇額娘的姻親呢。雖然不及嫻妃妹妹與太后之親,可她的額娘也是皇額娘的堂侄女呢?!?p> 皇帝聽了,只挑了挑長眉,卻對此不置可否。
太后見狀,忙和藹地道:“皇帝既然過來了,哀家叫人把索綽羅云脈傳喚進來請個安,皇帝也瞧瞧可否入眼。”
皇帝卻擺手微笑道:“日后再說吧?!闭f著,他站起身來,道:“兒子養(yǎng)心殿還有不少折子沒批閱呢,這就先回去了?!?p> 皇帝這一起身,皇后自然不能站著,急忙撐著沉重的身子站了起來,與一眾嬪妃、秀女們一起恭送皇帝離開。
皇帝一走,太后的臉色已然有幾分難看了。她才剛說了讓皇帝見見索綽羅云脈,皇帝便推說要回去批閱奏折,分明是給太后沒臉?。?p> 一時間,漱芳齋殿內(nèi)一片靜謐,人人都大氣不敢喘,生怕惹怒了皇太后。
良久之后,皇太后冷冷道:“今兒到此為止吧!哀家也乏了!嫻妃送哀家回慈寧宮,你們也各自退了吧!”
“是!”殿內(nèi)齊刷刷伏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