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捏爆了

　　穿過山門殿和天王殿，江幼宜在大殿上尋到了江老夫人等人。

　　彼時江老夫人幾人已經上好香了，正跪坐在蒲團上一邊聽醒覺寺的僧人們誦讀經書一邊祈福。

　　顧氏見著江幼宜身邊還跟著公孫修和公孫夫人，心下有點詫異，但面上都沒有表露出來，只微笑著與他們打了招呼。

　　江幼宜先是照例上了香，然后就找著師父給邊關的兩位兄長各自求了個平安符，等這些事都做完了，她才晃晃悠悠地回了顧氏幾人身邊，而袁氏這會兒跪坐在她們身邊，一同聽著僧人誦讀經書。

　　令人震驚的是，公孫修竟然也乖乖地跟在他母親身邊聽著，樣子看著還很認真。

　　江幼宜只能也尋了個蒲團跪坐下去。

　　木魚聲聲清脆，寺廟外香客人來人往，放生池中的魚兒們也見怪不怪，搖曳著尾巴悠然自在地游動著；寺內香煙繚繞，那大雄寶殿前跪拜的信男信女心中思緒萬千，殿上的佛祖菩薩只垂著眸子凝視眾生，似憐憫，又似護佑。

　　偶有古樸悠長的青銅鐘聲從寺廟邊上的鐘樓傳來，竟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江幼宜試圖專注地聽著誦讀，但這并沒有用，沒一會兒她的眼皮就忍不住開始打架了。

　　江知柔就在她旁邊，見著妹妹這副要睡不睡的樣子，她就覺得有些好笑，只是這種場合想笑也有些不妥，她只能強忍住笑意推了推江幼宜，對她低聲說道：

　　“若是不想聽就出外面走走罷，或者讓小沙彌引你到禪房休息去，莫要在此丟人。”

　　江老夫人來上香，慣例都是吃了齋飯才回去的，她是醒覺寺的老熟人了，在醒覺寺是有一間專門休息的禪房的。

　　江幼宜這才作罷，也不勉強自己了，起身往外跑得飛快。

　　雙兒也想跟著她一起去，卻被江幼宜留在了大殿內。

　　溜達出了大殿，江幼宜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走著走著，江幼宜就溜達到了大殿后面的藏經閣去了。

　　但她今日的運氣不是很好，藏經閣還沒到開門的時間。

　　江幼宜頓覺無趣，轉身就往禪房的方向去了。

　　才走幾步，她就聽見了一陣泠泠的古琴聲，細細辨認之下，江幼宜發(fā)現(xiàn)琴聲是從竹林的另一邊傳出來的。

　　通往禪房的必經之路旁邊是一片長勢甚好的竹林，竹林邊上還有一條小路，曲徑通幽，讓人看不清竹林深處有些什么。

　　但江幼宜知道。

　　她上一世跟著江老夫人過來禮佛的時候進去過一次，那里面是一片塔林，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只是江幼宜此刻是真的很無聊，她決定再進去瞅瞅。

　　小徑是由一塊塊鵝卵石組成的，走上去有點硌腳。

　　七彎八繞之下，江幼宜終于看到了塔林。

　　耳邊的清幽的古琴聲也變得逐漸清晰了起來。

　　江幼宜正欲尋找琴音的出處，古琴聲卻停了下來。

　　然后就是一陣若有似無的交談聲。

　　江幼宜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道石梯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石梯是往上蔓延的，盡頭是一個亭子，亭子周圍是一片白色的帷帳，擋住了江幼宜想要窺探的目光。

　　聲音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燕國近些日子蠢蠢欲動……太子……出使……意欲和親……”

　　燕國太子出使梁川？

　　江幼宜心下一驚，她還想聽得再清楚一點，扶著石塔的手卻突然摸到一片滑膩的冰涼。

　　待她看去，一條通體青綠的小蛇正朝她吐信子，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豎瞳就這么盯著她，而她摸到的正是那條蛇的尾巴。

　　“啊——”

　　江幼宜尖叫了一聲，轉身就想往外跑，腳下卻一滑……

　　她就這么跌坐在了地上。

　　交談聲戛然而止。

　　江幼宜現(xiàn)在卻無暇顧及別的，她自小怕蛇，見到都是直接炸毛的那種，更別說摸蛇了，一想到剛剛那股滑膩的觸覺，江幼宜就有點犯惡心，而那條蛇竟然也沒逃走，反而還往她的方向緩慢爬來。

　　“江三姑娘？”

　　一道玩味的聲音傳來。

　　江幼宜抬頭一看。

　　“?。。?！”

　　周瑾川！

　　她今日這是觸了什么霉頭啊，先是摸到了蛇，現(xiàn)在竟然還遇見了周瑾川！

　　所以剛剛在亭子里說話的人是周瑾川？

　　江幼宜看著越爬越近的小蛇，顫顫巍巍地往旁邊挪了挪，嘴上卻說不出一句話，腦子也漿糊了。

　　周瑾川此時也看見了蛇，他看見江幼宜那嚇得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隨即飛身而下，抓住那條小蛇的七寸，不費吹灰之力一手將它的腦殼給捏爆了。

　　“……”

　　捏、捏爆了！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剛剛在外面偷聽他們講話，自己的頭是不是也會被這樣捏爆？

　　好可怕！

　　江幼宜張著嘴，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周瑾川從懷里掏出一條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去手上沾染的血跡。

　　隨后蹲下身子，看著江幼宜：“江三姑娘，剛剛你都聽見了什么？”

　　一雙鳳眸像淬了冰一樣上下打量著小姑娘，眼神分明比剛剛那條蛇還要恐怖上百倍。

　　周瑾川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江幼宜就“哇”地哭了出來。

　　“我，我……哇……我聽到什么？！我什么都沒聽到！我就好奇進來看看，誰知道這里有蛇啊，嗚嗚嗚嗚……要是知道這里有蛇我打死都不過來了……”

　　她又氣又怕，話說得語無倫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鼻尖和眼尾紅紅的，下巴還蹭上了一塊泥巴，看起來好不可憐。

　　而小姑娘卻對此毫無察覺，她伸手去抹眼淚，那塊泥巴被她抹了滿臉，原本白嫩嫩的臉上此刻白一塊灰一塊。

　　“……”

　　周瑾川見著她此刻跟花貓一樣臟兮兮的臉，也沒了計較的心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幼宜淚眼婆娑地看過去，就對上了男人充滿揶揄的臉。

　　“……”

　　“咳……行了，沒聽到就沒聽到，哭什么哭，搞得像是本王欺負了你似的。”

　　周瑾川握拳輕咳了一聲，收起臉上的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

　　江幼宜是真嚇到了，她看了一下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好像有點丟臉，抽抽噎噎地想要站起身來。

　　腳下卻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嘶……”

　　江幼宜想伸手去扶一旁的石塔，一想到剛剛的觸感，伸出去的手又立馬收了回來，她又不敢去扒拉周瑾川，只能委委屈屈地從地上慢慢地爬起來。

　　周瑾川看著小姑娘委屈的小模樣，心里有點不忍，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江姑娘，下次像這樣偏僻的地方還是少好奇吧，要是聽了什么不該聽的，你該知道下場的。”

　　他背著手瞥了小姑娘一眼：“隨心，將江姑娘送出去?！?p>　　隨心面無表情地應了聲是，隨即走到江幼宜身邊：“江姑娘，請吧?！?p>　　江幼宜的情緒已經平穩(wěn)下來了，但她此時卻沒心情去裝乖乖女朝周瑾川行禮，一言不發(fā)地轉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等江幼宜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塔林中，一男子從周瑾川身后出現(xiàn)：“主子，需不需要屬下……”

　　那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必，她聰明的很，就是聽見了什么也不會說出去，你且暗中盯著她就行?！?p>　　一陣清風拂來，竹葉翻動的聲音掩蓋住了他接下來的聲音：

　　“還有，告訴那邊的人，燕國那邊不用阻著了，那燕國太子要來便讓他來吧，本王倒要看看他燕牧尋能翻出什么花樣，想與我梁川和親，那也得看看他們是什么實力?！?p>　　男人冷哼了一聲，聲音輕輕地消散在了竹林的沙沙聲中。

　　——

　　隨心將江幼宜送出到竹林外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正巧一小沙彌提著水經過，見江幼宜臟兮兮地站在路邊，連忙“阿彌陀佛”了一番，然后便將她帶去了禪房。

　　江幼宜看著臟了一塊的裙子，只能拜托小沙彌替她去提兩桶水過來。

　　清洗的時候江幼宜看著水中那一臉臟污的自己，拳頭突然就硬了。

　　她就說那狗男人為什么無緣無故地笑！

　　等江幼宜收拾好換上了一身素凈的裙子，江老夫人等幾人也帶著袁氏和公孫修說說笑笑地進來了。

　　特別是江老夫人，也不知道公孫修說了什么，竟將她逗得哈哈大笑。

　　“呀，姑娘，你怎的把衣裙換了下來？”

　　雙兒訝異地叫出了聲，江老夫人幾人也順著她的聲音看了過來。

　　江幼宜摸著頭嘿嘿一笑：“剛剛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旁邊有個泥坑，就給摔臟了?！?p>　　“三妹妹還是這般魯莽，跟小時候一點都沒變！”

　　公孫修哈哈大笑道。

　　江老夫人點了點江幼宜的額頭，笑罵道：“你啊你，姑娘家家的走個路能給自己摔著，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成何體統(tǒng)？”

　　嘴上在教訓她，臉上卻沒有任何教訓的神色，只有一臉的寵溺。

　　眾人又是一陣的笑意。

　　折騰了一早上，一眾人早就餓了，回來的時候就讓下人到齋堂去要來了齋飯，幾人吃過了飯，又小歇了半個時辰，這才下山各自回府去。

　　等回了府，眾人散去，江幼宜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緊繃了一天的腦子終于松了下來，她這才想起自己在塔林里聽見的東西。

　　“燕國太子要出使梁川？還要和親？我記得上一世沒有發(fā)生過這件事呀……”

　　江幼宜嘀咕著摸了摸后腦勺，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姑娘，今晚你想吃什么？”

　　雙兒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好雙兒，我要吃芙蓉羹！還想吃醬肘子！”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