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攝政王
攝政王周瑾川!
她怎么能把這號人物給忘了?
江幼宜腦中一個激靈,瞬間沒了睡意。
上一世她與周瑾川的接觸并不多,但就那僅有的兩次接觸也都不是什么好經(jīng)歷,江幼宜對這位惡名在外的攝政王的印象并不算好,因為單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差點輕薄了她。
那是她與衛(wèi)巍定親后她第一次出門時發(fā)生的事。
平昭十六年,春寒料峭之際。
彼時的江亦白被蠻人一支毒箭射中心脈,瀕死之際送回了京都,江沨為了替他解毒,尋遍了京中的大夫依舊無果,就連宮中的太醫(yī)來看了也束手無策。
后來有一大夫告訴江沨,杭州一帶有一個能起死回生的妙手神醫(yī),善解百毒,若是能找到他,說不定江公子就有救了。
江沨當天便向皇帝告了半個月的假,騎著快馬向杭州而去,江老夫人憂心孫兒,沒幾日便垮了身子,顧氏只能一邊照顧江亦白一邊照顧江老夫人。
江幼宜身子本就弱,倒春寒來得兇猛,隔三差五就生一場小病,把顧氏忙得可謂是心力交瘁。
等到身子好些了,她便想著到山上的醒覺寺去為兄長求一道平安符。
那日正好是十五,又才開年沒多久,到醒覺寺上香的人比平日多上了好幾倍,人頭攢動得厲害,好幾次差點把她和雙兒擠開來。
好不容易求到符,因著人實在是太多了,江幼宜便想著到后院的禪房休息片刻再下山,便喚雙兒去找禪師要齋飯。
醒覺寺后面是山,禪房后面的圍墻外便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雙兒剛出去沒一會兒,禪房后面的窗便從外面破了開來,把坐在禪房里翻看經(jīng)書的江幼宜嚇了一跳,隨后一位穿著玄衣臉色潮紅的男子踉蹌著癱坐在了禪房里的羅漢榻邊上,把衣服扯得松松垮垮的還不夠,又從腰間拿出一把帶了血的彎刀往自己右手上扎。
到底是家中嬌養(yǎng)起來的姑娘,江幼宜何時見過這番景象,呆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見那人拿了刀往自己手上扎,見了血,不由驚叫了一聲:“哎??!”
那人喘著粗氣,像是這才看見江幼宜,猩紅著雙眼惡狠狠地說了句:“再吵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江幼宜驚叫過后便冷靜了下來,她膽子不小,相反,她甚至比京都中任何一個閨閣姑娘的膽子都要大上三分,見那人只是威脅她,手上并沒有多余的動作后,她反而大著膽子邁開了步子往他那里走。
走近了,江幼宜這才看清面前這人似乎受了不小的傷,除了被他扯得亂糟糟的衣物和右手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外,右腹也在緩慢地往外淌血,單是江幼宜往他那兒走的那幾步路里,那猩紅的血液已經(jīng)滴在了地上,匯成了一攤。
“別過來!”
那人身上似乎還中了藥,原本就不穩(wěn)的氣息此刻更是亂作了一團,威脅的語氣聽起來軟綿無力。
饒是江幼宜有了心理準備,在看清眼前之人的傷勢時也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她沒理會男人的威脅,快步走到禪房的另一側取來了兩條干凈厚實的面巾,然后蹲下身摁在了男人淌血的右腹上。
“嗯……”
男人悶哼了一聲,原本拿著彎刀的左手緊緊攥住江幼宜的手腕,手腕上霎時傳來一陣滾燙的熱意,她抬眸瞥了一眼那人,只見他神色戒備地盯著自己,不由開口:
“你這再不止血我可不敢保證你會不會死在這里!”
禪房四周沒開窗,香爐里燃著的沉香彌漫在四周,和內室里的血腥味融在一起,竟散發(fā)出一股詭異的猩甜。
男人身上本就中了媚藥,此刻身上像是浸在熔漿里一般滾燙無比,少女的手觸上來那一瞬他差點沒忍住將人撲倒,絲絲縷縷的沉香夾雜著少女身上的甜香,男人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他盯著少女張張合合的唇瓣,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攥著少女手腕的左手松了開來,緊接著大掌就扣住了少女的后脖子,將人往自己身前帶了過來,隨后唇瓣上便傳來了一陣清涼。
江幼宜一時不備,被他扣著脖子往前踉蹌了一下,然后唇上就貼上了兩瓣滾燙的物什。
她睜大眼愣了一瞬,隨即臉上瞬間爆紅,她掙扎著推開了男人,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也不管眼前的男人還在流血,抬腳就往他身上狠狠踹了過去,踹完了立馬爬起來往外跑,全然不顧地上暈了過去的男人。
邊跑邊暗罵自己蠢笨,竟然忘了這本來就是一個來歷不明且危險的男人,還敢靠近去幫他,他奶奶的,被狗咬了吧!
江幼宜本來以為那件事就這樣翻篇了,可是沒過多久京中便傳出了一則丑聞,百花宴上衛(wèi)國公家的明珠郡主與侍衛(wèi)在宮中私通,還好巧不巧讓攝政王給撞見了,攝政王當即便讓人將那侍衛(wèi)杖斃在了宮門口,明珠郡主也被德馨公主遣送到了北地的胞弟薪王手上,永生不得回京。
緊接著邊疆就傳來捷報,皇帝大喜,命江暮淵和顧老將軍,也就是江幼宜的外祖一家?guī)П稻┙邮芊赓p,江沨也寫信回了府,說是找到了神醫(yī),不日便能返家。
江暮淵和顧老將軍接受封賞那日,將軍府便收到宮宴的帖子,除了還未醒來的江亦白,都被請入宮中。
江幼宜在那日終于見到了那脾氣古怪又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周瑾川。
男人容貌昳麗,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極具威壓,他穿著一身玄金色的長袍,懶懶地斜靠在皇帝身邊的椅子上,只一眼,江幼宜就認出了他就是那日闖入禪房還輕薄了自己的男人。
周瑾川像是也認出了她,一整晚眼神都在若有似無地往她這邊瞟來,嘴角的冷笑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將她凌遲了一樣恐怖。只是周瑾川除了眼神有意無意會瞥過來之外,倒也沒了別的動作,更是與坐在江幼宜不遠處的衛(wèi)巍聊得火熱。
正當她想著忍忍就過去了的時候,變故發(fā)生了。
只見上一秒還笑瞇瞇地與衛(wèi)巍聊得火熱的周瑾川,下一秒便冷著臉扣了衛(wèi)巍一年的俸祿,還將他停職了半年,原本熱鬧的宮殿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后來離了宮,江幼宜越想越氣,她認為周瑾川那廝肯定是認出了那日禪房里的人就是她,記著那日她踹了他的那兩腳,也知道衛(wèi)巍是她定了親的未婚夫,沒法兒朝她下手,這才朝衛(wèi)巍下的手!
這人真是睚眥必報,可惡至極!
再后來,直到將軍府抄家滅門,江幼宜也就聽說了幾件有關周瑾川的大事,只是她那時厭惡他,但凡是有關他的消息都不愿聽,所以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就只有模糊不已的幾條線索。
上一世兩次印象都不太好的接觸,打消了江幼宜想要攀附周瑾川以便逃過抄家滅門的結局的心,就他那惡劣不堪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帶著目的接近他,還指不定怎么搞死她呢!
江幼宜想起上一世他那如惡犬一樣可怖的眼神,沒由來地抖了抖身子,她晃了晃腦袋,將一堆亂糟糟的想法趕出了腦海。
算了,時間還長,還是容她想個更好的法子吧。
……
轉眼間便到了白老夫人壽誕這日。
江幼宜早早便被丫鬟雙兒喚了起來。
喝了接連兩日的藥,江幼宜感覺自己的身子終于是輕快了些,只是心中不禁納悶,衛(wèi)巍上一世殫精竭慮地想要借著他們將軍府當踏板,現(xiàn)如今她提出退婚這事都過了好幾日了,怎的一點消息都沒有?
江幼宜皺了皺眉,心下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今日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白老夫人的壽宴請了好些王公貴族,江幼宜跟著江沨和顧氏來到相府的時候,相府外已經(jīng)停了好些馬車,右相帶著右相夫人和及幾位兒子兒媳正站在門口迎接來客。
江惜月的夫君白摯是右相的嫡長子,右相與江沨是世交,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同窗又同朝為官三十幾載,說是同穿一條褲子的情誼也不為過。
江惜月與白摯的親事便是自娘胎里便定下了的,兩人成婚第二年江惜月便為他誕下了一對龍鳳胎,成婚四年依舊恩愛有加,白摯心疼她,更是對外揚言此生除了江惜月以外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兩家人平時來往密切,這次白家老夫人壽誕,更是早早就通知了將軍府。
見著江沨和顧氏,右相連連迎了上來,江幼宜向兩位長輩行了個萬福禮之后就噙著笑一言不發(fā)地跟在了顧氏身后,端的就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上一世她因著生病,并沒有來參加白老夫人的壽宴,但是后來顧氏說,壽宴這日發(fā)生了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時間過去的太久,江幼宜屬實是記不清了。
江惜月和白摯引著江沨三人入了府中的花園,好幾位武將見了江沨紛紛過來跟他打招呼,他們身邊的夫人見著顧氏也圍了上來。
江幼宜乖乖巧巧地跟在顧氏身后朝那群夫人們行了禮。
“江夫人,聽說你家宜姑娘前些日子跟衛(wèi)夫人說要和衛(wèi)二公子退婚呀?這是真的嗎?”
一位夫人尖銳的嗓音從一旁響起,江幼宜眉心一跳。
來了,果然今天是躲不掉了。
她抬眼看過去,那位夫人是禮部尚書的夫人邢氏,是和衛(wèi)夫人交好的其中一位夫人。
“真的假的,江幼宜不是一直都追著要嫁給衛(wèi)公子嗎?她怎么可能會說退婚啊?”
邢氏身邊的夫人們都小聲議論了起來。
“宜兒!”
一個江幼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她的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