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扼腕,卻意料之中。
即使郁笛堅稱甲級城已經動用了絕大部分家底,不會再有類似的襲擊了,但桑原庇護所如此迅速的淪陷,還是帶給其他庇護所太大的震懾。
居民們下意識地認為雙方實力懸殊,心底多多少少都產生了畏懼。破釜沉舟之舉并沒有帶來余虹楓想要的效果,反而把所有人逼上了絕路。
沈愛良深諳窮寇勿迫的道理,打一捧一,只要庇護所愿意投降并交出管轄權,他們自然不會過多追究居民們的“一時糊涂”。
如果對方能把那幾個領頭的交出來,那再好不過。
其他的庇護所可不像桑原庇護所一樣,把地下城體都給拆了來抵抗甲級城……
接收第一個愿意投降的庇護所后,沈愛良果然如他所說,不僅沒對居民們做什么,反而大張旗鼓地贈與“歸順有功”的居民們在甲級城居住的資格。庇護所主體并沒有拆除,而是交由研究團隊進駐管理。
消息傳出,如石擊池水,在西南片區(qū)引起不小的騷亂。即使裴鈺均有心號召反擊,也無人肯追隨了。
直到天海庇護所也透露出接受沈愛良招安的意思,裴鈺均徹底沉默了。
他沒再四處奔走,試圖喚起人們反抗的意識,只平靜地坐在種植園的地上,撫摸有些干燥的土壤。
他自嘲地想,自己好像是不如余虹楓。她把地下城經營成那個樣子,還發(fā)展了讓甲級城都忌憚不已的西南庇護所勢力,而自己卻……要是她在,或許能想到辦法反擊,而不是像這樣被動挨打吧。
他笑了笑?,F(xiàn)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裴鈺均伸手輕輕摘了一小片葉子,貼身放在心口的衣袋里。而后站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朝辦公室走去。
他要跟天海庇護所的管理人商量一件事。
庇護所將把他作為煽動者,送給地下城作為投誠禮,為庇護所的居民們謀求生機。
他自己的心思卻沒有透露給任何人——作為一個首領級別的罪犯,裴鈺均要求見到關坤,說自己有關于白化病的秘密,他不相信其他幾個甲級城的執(zhí)政官,只肯告訴聯(lián)合政府最高級別的領導。
關坤雖對他不熟,但也是知道此人的,也知道庇護所似乎對處理白化病有自己的方法。想著反正他也翻不起什么風浪,索性讓梁頤禾陪自己去看看這個膽敢在他的管轄區(qū)內造反的人。
若甲級城沒那么嚴密的安保措施,說不定裴鈺均就成功了——可惜,就差那么一點兒。爆炸的余波震碎了玻璃,劃傷了關坤的臉。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因為這次恐怖襲擊,關坤下令處死了所有庇護所管理者——雖然他原本就打算這么做,但裴鈺均搞出來的事情,顯然給他一個更好的借口,將他們釘在恥辱柱上。
有人被抓,有人逃了。甲級城對行刑過程進行了直播,讓所有地下城居民都看著,敢造反是什么下場。
塵埃落定,關坤讓人接管了種植園。人有罪,植物無罪嘛。他讓人拆除了可住人的建筑部分,找來了幾個干過活的歸順的技術員,負責給他建設“花園”。
地下城的居民們確實需要一個能夠撒歡娛樂的場所。
艾麥拉早在傳來第一個庇護所投降的消息時,就離開了天海。
她算是看出來了,裴鈺均這老小子兩眼一抹黑,壓根就不懂怎么打劣勢的仗。其他人跟她合作不深,也沒什么交情。
與其在這里跟他們綁死,還不如趁早轉移自己的部下,省的地下城騰出手,再來打擊自己。
悖逆跟庇護所合作的事情,對甲級城可不是什么秘密。庇護所里的是合法居民,他們可不是。萬一到時候他們弄個什么舉報有獎的事情出來,那不是遭重了?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其實可以很明顯地看出“結盟”這種事的不靠譜。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存活至上”的世界,人們都本能想要依附更強大的勢力。再加上這片大陸原本的統(tǒng)治階層就是現(xiàn)在的聯(lián)合政府,只要他們尚有一絲理智,手里政策松上那么一點點,想要反抗的人就更少了。
他們多半會嘴上抱怨抱怨,繼續(xù)為了他人的享受勞碌奔波。
舍生取義者沒有么?有,可螢火之輝如何在雨幕之中閃爍?
聯(lián)合政府把這些人打作“罪犯”、打作“精神病患者”、打作“恐怖分子”……
郁笛躺在床上發(fā)呆時,忽地想到了這一點。
聽著身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她意識到,失了引導者,是做不成事的。
她的視線掃過黑暗,最終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她不是體驗過的嗎?她不是知道的嗎!
遇見程蝶他們時,四個人的小團隊里,程蝶是主導。她與自己志同道合,所以有了初始的種植園。
后來跟悖逆對上,悖逆又被地下城襲擊,他們的實際領袖艾麥拉提出合作,她也與自己目標一致,所以有了最初的地上庇護所。
再后來,自己帶著庇護所投奔了余虹楓。此人更有開拓之心,也是她最終將庇護所經營到了西南全境。
壞在哪里了?壞在跟甲級城對上之后,庇護所沒有真正地合為整體。說是聯(lián)盟,桑原庇護所頂在最前面,背后的同伴們卻遙遙觀望,最終叫人各個擊破。
甲級城真有那么強么?
未必。甲三城當初被幾個丙級城的暴亂就給逼得進退不得,也在對抗初期,挨了不少的打。后來統(tǒng)一歸了沈愛良調配,才真正發(fā)揮出應有的威懾力。
郁笛不由得設想如果余虹楓沒死,如果當時她沒去找程蝶而是留在庇護所,如果現(xiàn)在她能調配所有庇護所,她要怎么辦?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
哪有什么如果?
好在甲級城追著大部隊跑了,他們才躲過一劫,能在這兒茍延殘喘。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如果當初,而是如何穩(wěn)住人們的情緒。
郁笛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所以不會有太多的焦慮和迷茫,但其他人就不同了。
雖然都是自愿留下來的,但郁笛還是很擔心,他們會不會因為壓抑,做出過激的舉動。她只好跟他們一個個談話,確認他們的精神狀況。
談話結果令郁笛稍感欣慰,只有那么一兩個是因為無處可去而留在這兒的,其他十來個人心里都認可他們正在做的事情。
或者至少懷揣著一個重建庇護所的夢想。
他們本就是拾荒者出身,是庇護所給過他們一個家?,F(xiàn)在不過是恢復身份罷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郁笛這兒“歲月靜好”地從零開始,艾麥拉那邊要承擔的壓力,那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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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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