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頓烤肉并未吃出什么滋味來,安望舒更未為楊扶光的那通“懷恨”的表述引起太久的波瀾,因?yàn)樗龑罘龉庖恢笔怯星敢獾模X得他應(yīng)該恨自己,雖然數(shù)年后聽他再說恨意她仍很難受,也導(dǎo)致她一連幾天拒絕和他再見面,更遲遲不回應(yīng)他讓她回福鑫去住的想法,她其實(shí)很介意他用了“回”字,難道她除了回頭沒有他路了嗎?她聽郝佳說起這事的腔調(diào)隱隱有些刺痛感。
“你這算是運(yùn)好,好吧?他讓你回去不正瞌睡遇到枕頭,你現(xiàn)在這什么情況?自己清醒些!”
在郝佳眼里,楊扶光還要她簡直不要太好運(yùn)氣了。安望舒望著郝佳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不舒服,所以當(dāng)楊扶光再提搬去住的事她直接就拒絕了。沒幾天她在鑫鑫超市找了個庫管員的工作,是房東大叔介紹的,但也是臨時頂上,庫管員懷了孩子要保胎。工作時間長,又要上貨搬貨,安望舒體力并不上,房東是個很熱心腸的人,也在超市當(dāng)個小主管,常常幫她搭手。這一來二去的,超市里人多嘴雜,胡謅八拉的人就開始了,安望舒只得盡量躲著,可那房東大叔卻不在意。男人四十來歲,個子不高卻很壯實(shí),挺有力氣的樣子,看上去也憨厚老實(shí)。安望舒心里感激,卻不得不避迴,畢竟這工作也得來不易,她實(shí)在不愿惹出什么麻煩。這樣做了兩三個月,春節(jié)快到了,超市里搞活動,忙得不行,閑言碎語的倒少了。
“安望舒,有人找!”這一天,突然有人在叫。安望舒剛收拾完桌子,從庫房里走出來,一個陌生女人沖到她面前就掄起手臂扇了她一耳光,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一把拽住她衣領(lǐng)就把她往地上扯,她一個不穩(wěn)倒到地上,接著感到背上腰上就挨了幾腳。
那女人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大聲叫道:“死破鞋,賤女人,自己不下蛋被老公甩了就找別人老公浪,你也不打聽打聽,曹三是誰的男人,你就敢裝嬌示弱往上靠!”說著女人上萷又是幾腳。
等安望舒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周圍己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她聽到人們在竊竊私語。“原來是小三呀!”
“勾引人家老公該打!”
“現(xiàn)在這種人太多了!”
“平時看上去不像呀,文文秀秀的!”
那女人還在叫:“什么像不像?她會把賤字刻臉上嗎?”
“你,你發(fā)什么瘋?!”曹三終于從人群外擠進(jìn)來,發(fā)現(xiàn)他老婆,指著她說。
“怎么?你還心疼上了?怪不得這次在家和老娘吵了架,把老娘氣回娘家十來天了都不來接,這幾天怕都沒落屋,睡那租屋去了吧!”
安望舒聽她罵得難聽,渾身都痛,爬了幾下都沒爬起來,滿心委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耳邊又聽到有人大聲訓(xùn)斥:“你們搞些什么,這時候這么忙還搞事情?都不想干了!”
原來是超市老板今天下來巡視正撞見了,圍觀的人多是搬運(yùn)和來調(diào)貨的員工,一聽都趕緊散了,只留下了曹三夫妻和安望舒三人。
“還能不能干活?能不能?曹三,你家里的事回你家去折騰,要不你干脆辭了工現(xiàn)就回去?”老板一說曹三老婆閉了嘴,曹三推拉著她往外去。
“你,怎么樣?還能起來不?”聽著老板冷冷的語調(diào),安望舒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低頭抹了抹眼淚。
“什么亂七八糟的?干活!”
安望舒感覺臉上,腰背上,腿上都火辣辣地疼,這些都不要緊,那羞辱帶來的痛楚才是讓她難以忍受的。她理了理雜亂的頭發(fā)和扯皺的衣服,一邊繼續(xù)工作一邊流淚,她覺得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為什么自己只想安安靜靜地活著就這么難?
超市一直忙到十點(diǎn)過,她收拾完鎖好庫房門走出來天已黑盡,今天是臘月二十九,她之前報了加班,反正也一個人,她也不想回家,就讓另一個庫管員去休三十和初一初二。楊扶光回深圳去了,郝佳和她父親給她發(fā)了短信來,她一一回了,說要加班。原本她就打算一個人過個清靜年,可是這年怎么清靜得了。她回到小租屋,洗了把臉就困得上床睡了,忙了一天餓了頓晚飯又莫名挨了頓羞辱,明天還要早起,她又饑又累倒床就睡,睡著迷糊間她聽到門栓似乎在響,一下子把她驚醒了。
“誰?”她想起自己反鎖了門的,下床將剪子握到手里站到門邊上,這小巷深處就住著幾家租戶,大多數(shù)人家都搬走了。
“是我,妹子莫叫!”門口響是曹三的聲音。
“你,你干什么?趕緊走,我喊人了!”
“不是,別叫呀!今天我那婆娘發(fā)瘋嚇著你了,我給你帶膏藥來,我替她賠不是,你開門呀!”曹三壓著嗓門說。
“不用,你快走!”安望舒聽著他推了兩下門,嚇得不由自主舉起剪子來。
“妹子,白天你那樣讓哥也心疼不是,別怕,有哥哩!哥這喝了點(diǎn),想來安慰安慰你!”
“你,你,快滾,滾!”安望舒提高聲音大叫道!
馬上就有隔壁不遠(yuǎn)鄰家亮了燈,門口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一會兒燈又熄了。
“哼,好,我滾,你以為自己是個啥玩意兒?前段時間不有個開豪車的公子哥兒來,你不就想爬有錢人家的床?怎么?被人家睡了玩了還不照樣扔這里生霉……”.
“你滾,滾,快滾!”安望舒氣得大哭起來,門外的人又推了幾下門,仍在低聲咕嘟著。
安望舒害怕極了,掏出手機(jī)來,沖門口說:“你再不走,我報警了!”門外一下沒了聲響,接著聽到有離開的腳步聲。安望舒趕緊又到窗邊將窗栓緊了緊,才又驚又怕地坐到床邊,抱著雙膝抽泣起來,她拿著手機(jī)不自覺地?fù)芡藯罘龉獾碾娫挕k娫掜懥撕芫脹]人接,這時候都快一點(diǎn)了,他該睡了吧!
但是她實(shí)在太害怕了,忍不住又撥了過去,電話接了,那頭響起很嘈雜的音樂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尖聲叫著傳過來:“你誰呀?扶光上衛(wèi)生間去了,酒吧太吵了,沒急事明天再打來吧!”
安望舒想,原來那個世界還有喧鬧與歡樂的,可是自己離得太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