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望舒沒有告訴楊扶光,她也不得不面對一個讓她很不自在的飯局。為了答謝王志鵬的幫忙,吳娟把他請到家里來吃晚飯。
吳娟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安望舒也只得在廚房里搭了一下午的下手,還得時不時聽著吳娟含沙射影的話。
“你看客廳里那兩個人,談得多開心,看得出來,你爸真是喜歡小王的?!闭f著,她突然伸出頭去嚷道“小哲,不許沒禮貌,怎么就不讓爸爸和志鵬哥哥好好說會話?你作業(yè)就做完了?”
“我想玩會兒!”安哲大叫著。
“沒事兒,安書記,我陪小哲玩會兒?!蓖踔均i轉頭跟安哲打招呼;“想玩啥?”
“我們打游戲吧!爸媽都不會,姐姐從不陪我打游戲!”
“好呀,什么游戲?超級瑪麗還是賽車?”
王志鵬很快和安哲打成了一片。
這頓飯是安望舒覺得有生以來吃的時間最漫長的,她本來也沒什么話,只能全場微笑著,以至于洗碗時感覺臉頰都有些酸楚。吃完飯,王志鵬站起來告辭,吳娟非要安望舒送出去。
天還沒怎么暗下來,遠處的太陽掛在半空中,像煮熟的雞蛋黃。王志鵬看出安望舒的悻悻然,就匆匆告辭離開了。走出好遠,他忍不住回頭看,看見安望舒仍然站在路邊上,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什么。他其實并不太喜歡這個女孩的沉悶,卻也被她的恬淡所吸引著。他知道吳娟的撮合,對于只身在此打拼的他來說,這確實是安身立命的好選擇。
吳娟跟他說要主動些,安望舒是個很被動的人??墒峭踔均i覺得,她雖然很被動,但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怯弱。他覺得自己只要太用力,她就會馬上龜縮到堅硬的殼里,守住所有可能被敲開的門。他在等,等一個水到渠成的時機,如果沒有遇到他也沒什么太大失望,畢竟這只他其中一個是個選擇而已。
直到八月初,楊扶光才完成了所有手續(xù),準備出國,臨走前,他跟安望舒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在電話里他有點心虛地安撫安望舒,畢竟他最終也沒敢告訴女孩,他是和殷茵一起出去。殷茵媽媽拜托他,陪著殷茵一起去看看她表叔,他想了很久,沒法拒絕。
楊扶光走的當天,安望舒陪安哲去游泳館訓練。從游泳館出來老遠就看見王志鵬和朋友往游泳館走來,安哲指給安望舒看,安望舒趕緊叫住準備招呼的安哲,拉著他往另一邊拐去,慌里慌張地穿過馬路,只聽見一陣急剎聲,轉頭眼見一輛中巴車飛速地向她們兩姐弟沖來,安望舒下意識將安哲往旁邊一推,自己已經(jīng)來不及躲開,一聲巨響,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到消息時趕到醫(yī)院,安啟智和吳娟剛剛碰到王志鵬卷著手臂從病室里出來,后面跟出來一個醫(yī)生,聽醫(yī)生對王志鵬說:“你好好休息一下,畢竟抽了那么多血,你愛人不會有事的?!?p> 王志鵬點點頭,一轉身就看見了安啟智倆口子。坐在一旁的安哲看見爸媽,帶著哭腔叫了起來,撲到吳娟的懷里。
“安書記,吳姨,你們放心,小哲沒事?!?p> 安啟智問醫(yī)生:“醫(yī)生,我女兒沒事兒吧?”
醫(yī)生說:“手術還沒完,內臟有損傷,里面還在做手術,但是缺血,一時血庫的血沒跟上來,還好,你女婿是O型血,他馬上給她輸?shù)摹D銈兎判?,應該沒太大問題?!?p> 安啟智感激地望向王志鵬,王志鵬頗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我也沒來得及跟醫(yī)生解釋,其實我不是。。。。。。?!?p> “什么是不是的?是你把她們送到醫(yī)院來得吧,還給小舒輸血,小舒多虧了你在,這是她的運氣,你就是她的福星,她有什么可。。。。。?!?p> “謝謝哈!”安啟智打斷了吳娟的話,向王志鵬伸出手去。
安望舒醒過來后幾天,外婆白天來看護她,王志鵬每天下班都陪吳娟到醫(yī)院來,有時候吳娟沒來,他就去家里拿了飯菜給她提到醫(yī)院。王志鵬的嘴很甜,一口一個婆婆的叫著,跑前跑后地忙著,讓安望舒的外婆對他印象很好,直夸小舒眼光好。安望舒聽說是王志鵬送自己來的醫(yī)院還給自己輸血,實在是沒法擋他的熱情,更沒有這個精氣神,也無法去解釋,只能裝糊涂。有時清醒時想到楊扶光,內心有一些想念,也因這些想念更升騰起一些莫名的怨懟。她真的好希望是他在身邊,哪怕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她也許都會好的快些。她這么想著,想著,不由自主默默流下淚來。
“怎么?是哪里疼嗎?”
王志鵬小聲地問。
安望舒搖搖頭,傷口還很疼,想起楊扶光,腦子也很疼,她索性閉上眼睛,什么也不看,但是楊扶光的樣子反而更清晰了。
一天天地安望舒漸漸可以下床了,她的小靈通摔壞了,沒辦法聯(lián)系上楊扶光,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兒,是否聯(lián)系不上自己他會著急?
事實上楊扶光對學長的項目很感興趣,對學長關于希望他盡早參與進來的提議也很心動。在一段時間里忙得不行,有空在QQ上聯(lián)系她也沒得到任何回應,他想著等過幾天再說吧。臨到要回國了,他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十幾天沒有和安望舒聯(lián)系了,他隱隱覺得不對,開始向其他人打聽,結果吳莉莉在QQ上回復他,安望舒出車禍進了醫(yī)院,他趕緊訂機票。
那天,在醫(yī)院的回廊里,安望舒隔著半人高的灌木林看見楊扶光從一輛小車上下來,她正準備迎上前去,接著就看見車里還下來一人,女孩青春洋溢的臉上帶著嬌嗔的表情。隱隱約約聽見女孩高聲叫住正拖行李的楊扶光。
“扶光,去看你同學,帶著行李多不方便,一會兒回家來拿吧。再說媽媽做了好多好吃的,她說我們倆這次在美國待這么久,肯定嘴饞的不行了。你趕緊去,趕緊回吧!”
楊扶光聽了,放下行李,轉身往醫(yī)院跑去。
安望舒愣在原地,心里像一鍋亂燉翻騰著,五味雜陳。她看見女孩也愣愣地看見楊扶光往醫(yī)院奔去的背影半天沒動,最后像輕嘆了一聲上車離開了。
楊扶光和那女孩一起出國,兩人待了十幾天,他沒有跟她提起過。這個事情讓安望舒久久不能平靜,為什么?她覺得自己應該很生氣,確實她也在生氣,為什么生氣?她覺得自己好可憐,自己躺在病床上日日盼著他能在身邊時,他卻在和另一個女孩一起,她確實該生氣??墒撬钟X得自己好可笑,自己是他什么人呀,又憑什么生氣?安望舒抬頭望了望天空,太陽正當頭,陽光很刺眼,氣溫還很高,她站在回廊的陰影里,額上有汗,背心寒涼。
楊扶光沖進病房時,安望舒床上沒有人,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坐在她的床邊椅子上,拿著水果刀在削梨,一邊將削好的梨再削成小塊放在碗里。男人平靜且從容的狀態(tài)令楊扶光有些莫名地惱火。
“安望舒的床位?”楊扶光問。
“啊,對,你是她,同學?昨天她同學來了一撥。哈哈!”王志鵬站起來,將剛削完的梨核扔進簍里,站起身來招呼楊扶光,“你等會兒,這回兒她出去透口氣去了,小舒總嫌這病室里悶的慌。你等會兒吧,吃點水果,我去找找看,多半在回廊,她老上哪兒,呵呵呵!”
“不用,我自己去找!”楊扶光顧不得禮貌,轉身就離開了病室。
王志鵬停住了腳步,歪了歪脖子,伸手從碗里抓起一塊梨丟進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