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服裝廠出問題
“老巍，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半夜時分，水巍山剛邁腳走進(jìn)房間，黑暗中響起葉美英的聲音：“我都差點去廠找你了?！?p> “都幾點了你還不睡！”
水巍山定睛一看，在窗外的月光照映下看到妻子摸索著下床拉燈繩。
光線閃了兩下，一盞暗黃的燈泡照亮房間。
“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回來，我睡得著嗎？”
“嗐！又不是第一次忙到半夜。”
水巍山快走幾步，伸出手要攙扶妻子回床：“你身體不好，別熬夜，趕緊睡吧?！?p> 葉美英別開他的手，從一旁捂得密密實實的飯籃子里端出半碗雞蛋羹。
“老巍，這是閨女孝敬你的，快吃吧?！?p> 水巍山一楞：“閨女給我留的？”
“當(dāng)然了，咱家閨女孝順，你又不是不知道?！?p> 葉美英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夸贊閨女的機會：“我拼了命才生下來的閨女，又漂亮又孝順，可比那些有兒子的強多了！”
不說別的，田桂鳳家那兩個男娃，每次有好吃的他們兩個恨不得一口吃完，會懂得給爹娘嘗一口？
還有這附近左鄰右舍的人家，哪家的兒子不是先顧自己的口腹？
別看她平時少出門，附近的情況她可是一清二楚。
水巍山端著還有余溫的雞蛋羹，眼眶泛紅，顯然也是贊同妻子的話。
“老巍，我們閨女這么孝順，我倆可要時刻護著她，別讓她被欺負(fù)了。”
……
水懷珠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
媽媽大概忘了，留給爸的雞蛋羹也有她自己的一份……結(jié)果功勞全在她這里了。
她也還沒有睡著，聽到腳步聲知道是水巍山回來了，想著起來打聲招呼，沒想到聽到這么羞恥的話。
“懷珠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只能靠我們兩個老家伙?！?p> 葉美英念念叨叨的了幾句，忽然壓低聲音：“老巍，廠子真的挺不下去……”
夜深人靜，即使葉美英刻意壓低了聲音，水懷珠還是聽到了這句欲言又止的話。
原本想悄悄回房的她步子一頓，又側(cè)耳貼在門板上。
服裝廠有事？
“情況不好?！?p> 水巍山嘆氣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來，“上一批的貨款市里遲遲不劃下來，又積壓了不少貨在廠里，再這樣下去，工資都快發(fā)不出去了。”
說完又重重嘆了口氣。
即使水懷珠沒見到，此刻也能猜測到水巍山邊嘆氣邊抹臉的憂愁樣子。
“唉，怎么這樣？”
葉美英也跟著唉聲嘆氣的，“前幾年廠里的效益還是好的，結(jié)果現(xiàn)在一年不如一年……老魏，市里怎么就不肯結(jié)錢了呢？我們也沒多要，該給的他們還是要給吧。”
“市里的服裝廠也沒錢。”
水巍山大概說得激動，稍微提了一下音量，“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大家都沒錢，每個地方的領(lǐng)導(dǎo)都是死熬，就看誰先撐不住第一個倒下去?！?p> “我們鎮(zhèn)上有不少人都是靠春華服裝廠維持生計的，要是撐不住了估計好多家庭都要哭的?！?p> ……
房間里的兩夫妻你一句我一句的嘆著氣，水懷珠已經(jīng)靜靜回到自己的房間。
服裝廠的前景很差。
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1995年會是全國下崗潮的開始，除了一線中流砥柱的國企、工廠沒有受到影響，其他城市的基本全軍覆沒。
有很多工人被逼下崗，或者停薪留職，或者拿一筆買斷工齡的補貼。
別的城市都逃不過這個命運，更別說高坡鎮(zhèn)這種小地方。
只會淪為時代慘劇第一個倒霉的對象。
想起葉美英還擔(dān)心鎮(zhèn)上其他人的家庭，水懷珠抿了抿唇。
其他人她不清楚，但爸爸是廠長，如果服裝廠倒閉了，鎮(zhèn)上的人只會埋怨他、責(zé)備他，把所有責(zé)任都?xì)w到他的身上。
她在黑暗中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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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早上好。”
清晨，水懷珠走進(jìn)廚房，毫不意外看見水巍山忙碌做早餐的身影，她脆生生地打了聲招呼。
“懷珠，你這么早醒了？”
水巍山抬起頭，有點吃驚地看著她，“才七點不到，你回房多睡會兒?！?p> “不困。”
水懷珠搖頭，然后話音一轉(zhuǎn)，“爸，我今天可以回廠工作了?！?p> 沒錯，她也是春華服裝廠的工人。
而且她并不是靠水巍山的關(guān)系才能成為廠職工的，靠的全是她自己的努力。
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國家給她分配了一個工作，但是在離家非常遙遠(yuǎn)的貧困地區(qū)，父母舍不得她遠(yuǎn)離身邊，水懷珠干脆在畢業(yè)那年選擇將戶籍和檔案轉(zhuǎn)回生源地。
本來她可以去市里的單位上班，但私心下也想待在父母身邊，便申請調(diào)到春華服裝廠，干了人事一職。
換句話來說，她每天的工作任務(wù)是看管工人們有沒有偷懶，做好廠職工的考勤記錄。
“今天？”
水巍山皺了皺眉，閨女落水的后怕還在他心里：“懷珠，你可以在家里多休息幾天。”
“不了，”水懷珠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爸，我怕再在家里躺下去，我都懶得不愿意上班了?！?p> “不愿意上班就不上?！?p> 水巍山想也不想地接話道：“爸又不是養(yǎng)不起你，你要讓爸養(yǎng)一輩子都樂意?！?p> 她當(dāng)然知道父母愿意養(yǎng)她一輩子，換言而知，她也愿意養(yǎng)父母一輩子。
明知道服裝廠有困難，她可不要眼白白地看著父母奔于疲勞，最后還陷進(jìn)絕望的境地里，還會被全鎮(zhèn)的人責(zé)備、唾罵。
“爸，我給媽端粥上去?！?p> 葉美英知道閨女今天要回廠上班了，也不太高興。
“廠里又不缺你一個人做工的，你遲幾天去怎么了？”
“我也想多賺點錢，帶你和爸去吃好喝好的啊?！?p> “我閨女真好……”
水懷珠連忙阻止她說下去：“媽，我走啦，拜拜！”
“哎！懷珠，你別跑太急。”
葉美英在后面招手：“先過來，媽給你一些零嘴帶去吃。”
“不用了?！?p> 水懷珠已經(jīng)一溜煙跑到院子，回頭朝二樓陽臺揮手：“媽，你快回屋吧?！?p> --
憑借著記憶，水懷珠迎著風(fēng)走在服裝廠的路上。
一路上遇見到鎮(zhèn)上的人，每個人都回頭多看她幾眼。
水懷珠本來就長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睛又水又大，白皙的小臉透著淡淡的分，別提有多精神好看了。
她淡淡地回應(yīng)過路人的目光，順便閑著無事打量鎮(zhèn)上，誰知往后一扭頭看到了秦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