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妤一愣。
坦白說,她活了二十多年,除了臨栩月外還真沒遇到其他人這個姓的。也可能她沒注意。
這種巧合不至于姜寧妤多想。她的目光在戶主那欄停留了兩秒,就移開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過了兩天,姜寧妤他們組半天團建,去了蘇州。正是吃三蝦面的時節(jié),老板帶他們?nèi)チ艘患覍iT吃三蝦宴的老年老店。
老板是蘇州人,團建的路上就鼓吹蘇州的三蝦,有多么多么的名氣響亮。尤其這家他從小就愛吃的店。姜寧妤一路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記得很多年前是來過這里的,隨風(fēng)搖曳的銀杏,熙熙攘攘的市井,如今卻已全無印象。
蘇氏古典風(fēng)格的裝修,包間敞亮。他們一行人坐兩桌,陸陸續(xù)續(xù)往里進人的時候,有人突然驚訝地“咦”了一聲,“那不是GS投行的人么?之前一起踢過球,我去打個招呼?!?p> 姜寧妤的眼皮一跳。去盥洗室的時候,她也忍不住瞟了那個包廂一眼,好在都是生面孔,沒看到臨栩月。
GS那么多部門那么多組呢,哪能這么容易碰巧?
她安慰自己。等到吃完中飯,他們兩撥人又在大廳碰到了。廖澤清率先看到了她,很意外又很高興地沖她打招呼。
他是eng,想來那個人必定不在了。
姜寧妤松了口氣,也沖他微笑示意,“你們也offsite?。俊?p> “嗯,上午去了雞鳴寺。”廖澤清跟她寒暄了兩句,便把她拉到一邊,有點扭捏地問,“那個,你上次的朋友,能把她微信推給我嗎?”
姜寧妤裝傻,“哪個?”
“薇薇,叫薇薇的那個。”
注意到廖澤清微紅的臉,姜寧妤沒好意思一口回絕,只能說,“她一般不加不認識的人,我先幫你問問吧?!?p> “好,謝謝?!绷螡汕甯屑さ啬贸鍪謾C,“要不,我們先加個好友?”
她爽快同意了。
“對了?!绷螡汕逑袷窍肫鹆耸裁?,“陸離這兩天沒來公司,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嗎?”
姜寧妤被他問得一愣,“我不知道啊?!?p> “哦,我昨天經(jīng)過他工位的時候,發(fā)現(xiàn)堆了好多快遞,都快放不下啦?!?p> 聊了幾句,他們就各自上了巴士,分開了。
姜寧妤靠著窗戶發(fā)呆,大半天才拿出手機,給李薇薇發(fā)了信息——
【剛才碰到廖澤清了,就是玩劇本殺那天想追你那個,他想要你微信,要給嗎~】
然后點開陸離的頭像,又退出。再點開,再退出。
那種猶豫的心情就好像感性和理性作斗爭時的開開合合。
最后坐在她斜后方的同事都忍不住了,“Ningyu,要不我給你發(fā)了吧??茨泓c這個人頭像點好幾次了,不累嘛?!?p> 她才在陡然輕快的氣氛里發(fā)出了那行關(guān)心:【這兩天沒去公司嗎?】
然后轉(zhuǎn)過頭,無奈笑道,“你講不講武德,居然偷看我屏幕?!?p> “沒有~剛好看到。”那同事哈哈大笑,“你那樣子跟我談戀愛前一毛一樣,想找他又不敢找他?!?p> 沒等姜寧妤否認,其他人就熱絡(luò)起來了,“誰?Ningyu戀愛了?”
“是上次發(fā)生日祝福那個嗎?”
七嘴八舌的熱鬧里,一道目光默默投了過來。瞥見陳澈黯淡的眼神,她決定閉嘴,任人調(diào)侃,不解釋了。
沒多久,陸離回了她:【陪臨栩月回老家了。你怎么知道?】
姜寧妤一怔,手指下意識地在輸入框打了幾個字,猶豫了一會,又先退了出去。李薇薇沒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她掐著時間,刻意等過了半個小時,才回:【碰到廖澤清了,說你工位上堆了一堆快遞?!?p> 她沒問其他,倒是陸離主動說:【臨栩月的奶奶三天前去世了,就在蘇州?!?p> 他這么說,顯然是知道廖澤清那組來蘇州團建的。
姜寧妤愣住了。
在他們關(guān)系極好的那段時間,臨栩月對她講過他的奶奶。一個犟脾氣的舊時代老教授,把他爺爺管得嚴(yán)嚴(yán)實實,服服帖帖的。他小時候在蘇州長大,童年都是爺爺奶奶的影子,感情很深。
三天前……
【玩劇本殺那天嗎……】姜寧妤抿嘴打字。
【嗯,那天半夜。其實栩月半月前才去探望過老兩口,他們還說身體好什么的,其實早瞞著他了,就怕他擔(dān)心?!?p> 【他這兩天守著靈堂就沒出來過,心里肯定自責(zé)得很?!?p> 每個字,都落在了姜寧妤的心上。她感受到了一種沉重。
——突然想到從沒像樣地給你道過歉,對不起啊。我知道已經(jīng)過去很久,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你可能都不在意這事了。但我只想說,謝謝那時的你,也很對不起那時的你,相信好人一定有好報的。
想到三天前半夜,他焦急趕往老家的途中還要被她勾起不堪往事,姜寧妤就懊惱得想給自己一拳。
【在蘇州哪里?。俊?p> 下意識地按出這句話,姜寧妤忽然回了神,立馬點了撤回。
這個問題不該問。問到了又怎么樣?難不成還要追過去安慰他?可別逗了,何必做那等子不被人待見的事。
不過,陸離大概看到了那句話,很快就發(fā)了一個定位過來。
還說:【你來也好,他這兩天都沒怎么吃飯?!?p> “……”
她說去了嗎?
“我就問問”四個字在輸入框反復(fù)敲打,刪除,最終姜寧妤還是一咬牙,咬碎了面子,決定腆著臉去走一遭。
大不了……就再走嘛。
姜寧妤捏了捏自己的臉皮,嗯,還有一定厚度。
決定做得快有好處。那就是容不得后悔。
團建結(jié)束后,姜寧妤沒跟著大隊伍返程,打車去了陸離發(fā)的地址。粉墻黛瓦的別墅區(qū),一眼就能看到某家門口擺著喪葬物,依墻停著好幾輛車,時不時有人進去吊唁。
姜寧妤下了車,先躲到角落,把剛買的紅紙拆開,包了幾張毛爺爺,封口,然后才進去。
一進去就是大戶人家府邸的感覺,但到處掛著白事的東西,一派的凋零蕭瑟。
事后想想,姜寧妤真是為自己陡然野蠻生長的勇氣汗顏。
她順著石子路入了偏廳,就看到里面坐著幾個長輩。皆是一身素服,眉頭深鎖,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氣氛有些沉重。
應(yīng)該是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