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趙小侯爺求見
陸靜雅一怔。
手中銅鏡猛地一顫,生了靈魂似地離了她的手,重重砸落在腳邊,親眼看見自己的臉變得四分五裂,尖銳的碎片直刺她的瞳孔,猶如一只手攥住她的喉嚨。
窒息,無盡的窒息。
她怕什么?
身為現(xiàn)代科技時代的人,卻無法真正融入一個封建落后的時代,縱使別人聽了她的,也只是因為她的身份。
更何況,有些東西,是時代的產(chǎn)物,即便注定要被后人批判,也有當下存在的理由,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是所必需之物,是她根本改變不了的可悲現(xiàn)狀。
所以,她害怕,害怕極了。
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而她的丈夫卻是不然,因為此事二人吵過多次,最后都無疾而終。
其實也不是無疾而終,結(jié)果早就注定了她會輸,只不過李英玉愿意哄著她罷了。
那些道士被殺時,她在場,親眼所見,她冷眼旁觀,她厭惡,她看戲,換而言之,這些道士的死,她才是幕后推手。
李英玉這般聰明,又怎么會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他只是故作不知罷了,并且樂意成為她的劊子手。
畢竟,只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小打小鬧,她做便做了,他不會惱怒,不會開口指責,任由她放縱朝鴛暗地里做手腳。
可今日之事完全不同,她最害怕的事情出現(xiàn)了,董家,乃是他最忌諱也最在意!
他不可能無視,更不可能再假意接納她的無神論。
這是他的禁忌!
朝鴛可是她的貼身婢女,一直都是片刻不離身地跟著,可今日他卻對朝鴛大發(fā)雷霆,雖威脅要殺,實則是要將其帶離。
原來,他早已有了防備……
她深深地盯著鏡中丑陋分裂的面孔,萬分的焦躁不安,心悸難忍。
東宮的臉面,不可在外人面前丟了。
“可笑,本宮有甚可怕!”她扭過頭,一臉冷漠地看著蕭玉,毫不客氣地警告。
“不管你是什么人,本宮勸誡你一句,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再裝神弄鬼,趕緊滾出東宮,否則,那些道士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先前那些道士的死,果然和她有關(guān)。
至于她的幫兇......蕭玉側(cè)目看了眼殿外,朝鴛雙手被反剪,頗為狼狽地跪著,眼里滿是不甘。
收回視線之前,一張冷漠的面容闖入她的視線,他站在那里,看似芝蘭玉樹,實則高貴不可一世,他的眼中,噙著濃烈的殺意。
心中閃過一個可笑的猜測,她對陸靜雅道:“娘娘,邪祟已被在下暫時封印在鏡中,還請娘娘離開片刻,在下需立刻施法?!?p> 陸靜雅沒想到,不過是個道士而已,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說的話對方視若無睹,反倒是差使起她來了。
“你好大的膽子,放肆!”
話音未落,蕭玉轉(zhuǎn)過身朝外走去,對外通稟道:“太子殿下,那邪物暫被封于鏡中,卻并非長久之計,是以,在下需盡快施法以懲?!?p> 眾目睽睽,卻被這般無視,陸靜雅難堪極了,若是平常,此人以下犯上,該被處以極刑。
欲發(fā)怒,卻在看見李英玉面色的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只能吞咽入腹。
他繃了半宿的臉終于松快下來:“太好了!”
微微一禮后,表情很是為難。
李英玉問道:“小九道長有何為難之處,但說無妨。”
“回殿下,此邪物十分兇惡,難以對付,僅憑在下一人......確實有些難啊,不過,若我與二叔聯(lián)手,想必事半功倍。”
“好,你二人聯(lián)手便是?!?p> “是,殿下,還有一事?!?p> “嗯?”
“施法時,吉兇難以預(yù)料,是以,娘娘在殿內(nèi),一旦那邪祟發(fā)起惡來,怕是......怕是我等顧及不上,傷了娘娘貴體?!?p> 聞言,李英玉看向殿內(nèi),還未開口,陸靜雅已經(jīng)走了出來,她側(cè)身禮讓,李英玉從她面前大步向前,牽起陸靜雅的手,二人并肩一道出到殿外去。
陸靜雅笑盈盈地對她點頭示意:“道長身懷異能,本宮,拭目以待?!?p> 那笑蘊含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譏諷,明明知曉并無勞什子邪祟作怪,明知她有目的,偏偏陸靜雅就是不直白告知李英玉。
不過,她卻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陸靜雅伸出手遞給李英玉時,轉(zhuǎn)瞬即逝的,悲切。
她頷首回:“多謝娘娘?!?p> 那廂,黃天閏擔憂地望著她。
她的眼底波瀾不驚,如今,即便李英玉站在她面前,于她而言也不過是個身份尊貴的男子罷了,對他的情意,早已如潮水一般退去。
比起虛無縹緲的愛情,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二叔,隨我來?!?p> 這家伙果然是變了,黃天閏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她到了破碎的鏡前,白煙裊裊蜿蜒如龍,青衣瘦影,恍若畫中走出的清風道骨。
二人在鏡前做法,除卻手袖摩擦之聲外,殿內(nèi)安靜得可怕,眾人提吊著心,既生恐懼,又好奇鏡中所謂的邪祟是何模樣。
太子妃既出了殿外,侍衛(wèi)便就將朝鴛給放了,朝鴛杵太子妃身后,心思全然不安。
“娘娘。”
她細著聲兒,生怕被太子聽了去。
“娘娘,這小道士看著和其他的道士不大一樣,瞧著是有些真本事的,莫非,真是那邪祟纏上了娘娘?”
子不語,怪力亂神。
陸靜雅無聲哂笑,并不搭理朝鴛,朝鴛恍然自己說了娘娘不愛聽的話,趕緊閉了嘴。
眼看天色已經(jīng)很晚,殿內(nèi)一點動靜也沒有,陸靜雅鄙夷地睨了那道士一眼,只覺可笑。
“殿下,若今日他二人無功而返,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李英玉不假思索便答道:“殺了便是?!?p>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點了點頭,不再做聲。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承認弄虛作假的道士,不僅不知進退,反而挑釁起她來了,簡直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她倒要看看,待會利劍刺入他心臟時,嘴是否還是這般硬!
李英玉卻突然看向她,目光沉沉:“靜雅,方才你在殿內(nèi),可是親眼瞧見鏡中出現(xiàn)的血字?可是真的瞧清楚了?”
將將愉悅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化為一縷塵煙,一陣風便刮走了,無蹤無際。
“靜雅?”他微微偏頭,目光如炬地喚她。
她噙著笑,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頭,指甲嵌入掌心肉,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她格外清醒。
她太了解李英玉,正如李英玉太了解她,她是商賈出生,眼明手快又是極其的敏銳,那鏡中的血字,她必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血字,我的確是看見了,它……”
“殿下?!?p> 侍衛(wèi)急急來報:“啟稟殿下,趙小侯爺求見?!?p> 被斷了話的陸靜雅莫名松了一口氣,這么晚了,趙無陵居然會主動進宮來,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李英玉略微驚詫,隨后便拒了:“去回了他,本宮今日有事,請他明日再來?!?p> “是?!?p> 侍衛(wèi)剛走,殿內(nèi)便傳來打斗之聲,李英玉上前瞧之,瞳孔猛地一震,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破裂的鏡中,竟?jié)B出縷縷青煙,鬼魅般涌向黃九,黃九速退至黃天閏身后,原是引虎出山之計,黃天閏早有準備,隨即便交上了手。
場面極其詭異,眾人屏氣凝神,不該輕易動作。
沒過一會。
那侍衛(wèi)復(fù)又回來稟報:“啟稟殿下,趙小侯爺說,確有要事面見殿下?!?p> 李英玉蹙了蹙眉。
“不見?!?p> “殿下,小侯爺讓屬下轉(zhuǎn)告殿下一句話,胡老,出現(xiàn)了。”
什么!
李英玉瞇著眸子,驚訝之余便盛滿了愉悅,眼底蒙了一層若隱若現(xiàn)的冷笑。
“請他進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