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原來是靠這種方式確認(rèn)的嗎
兩個人被慌忙趕來的侍女撈上來的時候,幼年傅窈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李殣從沒這么著急過,侍女不會急救,只會大聲喊大夫,他一把拽過人,用盡最大的力氣把人抱起來,背朝上,使勁拍她的背部。
他半年前不小心落水過一次,但冷宮內(nèi)沒有太醫(yī),母親就是這樣救他的。
一定會沒事,一定會沒事。
李殣急得眼淚直流,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他只用力拍著傅窈背部,哭著喊:“你別死啊,不要死,是我才對,是我才對……”
不過兩分鐘時間,李殣竟然覺得無比漫長。
眼前的人渾身濕透,臉色發(fā)白,脆弱得像風(fēng)一吹就要散盡的泡沫。
不該如此才對,要死的是他,怎么能是別人?
李殣一邊哭一邊拍,傅窈終于咳嗆出水,他見有希望,又將人翻過來,按壓胸腔的同時給她渡氣。
周圍人全部看傻,沒想到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居然會對落水者施救的流程如此清楚。
眼淚滴下,滑到傅窈臉上,混著她濕漉漉的頭發(fā)往下流。
她終于有了動靜,沙啞著咳嗽幾聲,緩慢睜開眼睛。
她看見李殣,忽然笑了。
李殣直接愣住,怔然看著這個落水兔,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她醒了。
他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只機(jī)械地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p> 說著說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瞬間籠罩住他,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哭,抱著膝蓋哭。
半年前的冷宮里,沒有人圍在周圍幫忙,母親跪在枯草堆上,用盡所有辦法救醒他時,重復(fù)的也是這句話。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可他的母親也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傅窈慢慢站起身,又跪坐到他面前,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枚玉扳指。
她全身濕漉漉的,冷得嘴唇發(fā)紫,卻還是笑著說:“大哥哥不要難過啊,窈兒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窈兒的父親是一個很厲害的大好人!這是他的東西,他說我可以送給自己最好的伙伴?!?p> “我送給你吧,你如果是因為沒錢,可以拿去賣,如果是有別的麻煩,可以帶上扳指來找我和爹爹,爹爹會幫忙的!”
是嗎?
可是沒人能幫他的忙的。
因為他父親是全天下的君主,是所有人的王。
他被他父親遺棄,相當(dāng)于被全天下遺棄。
又有誰能來幫他呢?
但幼年李殣還是接過那枚扳指,顫聲說:“……謝謝。”
他搖晃著爬起聲,周圍趕來的人漸多,但都是關(guān)心傅窈的,沒人認(rèn)得他是誰。
行宮內(nèi)絲竹聲還未停歇。
李殣就這么往前走,緊緊捏著那枚白玉扳指,卻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腰。
李殣猛然一驚,他驀然睜開眼,桌上昏黃的燈火微晃,將熄未熄。
窗外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了。
許久未曾夢見過往昔,李殣緩了很久的神才準(zhǔn)備起身,忽然發(fā)覺不對勁。
哪來的手?
他坐直身子,低頭看去,卻見傅窈不知何時拖著一件加了毛絨內(nèi)襯的大袖外披,坐在地上睡著,半個身子靠著木椅,手從椅背空洞里伸進(jìn)來抱著他的腰。
……好別致的睡姿。
她不難受嗎?
李殣哭笑不得起來。
看樣子傅窈已經(jīng)在這睡了許久,但他睡得太沉了,來時竟然沒察覺。
李殣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正欲往床邊走,卻見安成月已經(jīng)穿好衣服站在床側(cè),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
李殣總覺得這目光里有些東西。
他頓了頓,還是將人抱過去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又拉起帷幕。
安成月跟他到了外屋。
“你醒的倒是早,”確定不會吵到傅窈后,李殣道,“睡得怎么樣?”
“能怎么樣,皇后半夜迷迷糊糊地伸手抱了我好幾次,我能安穩(wěn)睡著才怪了?!?p> “她抱你?”李殣眉頭一皺,目光逐漸危險。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安成月立馬蹦開三步遠(yuǎn),“師妹的醋你不會也吃吧?”
李殣不說話。
安成月接著道:“皇后應(yīng)該是在確認(rèn)什么,因為她在我身上抓了抓,緊接著動作就停了,然后我就見她迷糊著坐起來,口里還說什么‘不是’‘女的’之類的話,說完不管不顧地就往床下爬?!?p> “我一見那還了得,立馬跟著坐起來看,見她只是到你那趴著睡,便找了件厚點的外袍披過去。”
……原來安成月也到旁邊過嗎?他竟然一直都沒感覺。
最近或許真的太累了。
李殣默了默,問:“被子呢?”
“嗯?被子?”安成月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李殣的意思,當(dāng)即哇了一聲,“師兄你別太過分啊,宮里這么多火爐暖著又不冷,我被你大半夜提溜過來一句怨言都沒有,還連個被子都不給我蓋了?”
李殣又默了默,問:“她抓的你哪里?”
“……?”安成月要被這人東拐西繞的腦回路搞蒙了,怎么又問回去了?
她嘖了一聲,瞇眼回憶片刻,神情一瞬間便古怪起來:“這個……還是不說了吧?!?p> 李殣目光望過去,拒絕之意不言而喻。
安成月簡直想吐槽李殣投胎的時候作了弊,否則怎么會長這么一雙盛氣凌人的眼神,她再不怕他再搗蛋,被這目光盯上片刻,還是忍不住敗下陣來。、
“行行行,我告訴你,真是沒救了,”安成月破罐子破摔,把眼一閉,大有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之氣勢,“我說了啊,你要是覺得冒犯那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要問的?!?p> “別廢話,哪里?!?p> 安成月深吸口氣:“胸。”
李殣:“……”
胸?
……不是……女的……
傅窈原來是靠這個方式鑒別的嗎?!
簡直太危險了!
什么都不看,萬一周圍睡的是個沒胸的,她是不是就以為是他了?
以后傅窈身邊絕對不能出現(xiàn)異性。
李殣越尋思目光越凝重,末了說道:“朕知道了。”
“知,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安成月一頭霧水。
這一副得出某種結(jié)論且下定某種決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