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地一聲雷（男主）
晴天遭雷劈！
科舉制度要迎來千百年最大變革！
奇技淫巧要被列入考試科目！
這一炸裂消息經由同窗、師生、鄉(xiāng)黨、同僚等等關系網(wǎng)，如蝗蟲過境，扇懵了大乾王朝全境學子。
眾士子如魚塘被炸，眾魚被炸離拍岸，窒息惶恐，奮力掙扎，議論紛紛，情急處慷慨激昂。
山東省濟南府某茶館。
“……如此卑賤之徒，怎配如我等一般，登天子之堂！但凡有點兒自知之明，聽到消息就該羞憤自絕！”
“如若消息成真，我周某再不科考，不屑與之謀！”說罷昂首甩袖，大步疾出。
眾人無語聽罷，嗡嗡議論聲起。
“剛出去那狂徒誰？”
“別理他，東岳書院的，周遭人才濟濟，倒養(yǎng)成了他這狂狽性子，我等著看他打臉。不過也難怪他如此激憤，聽說此人本來打算今年沖秋闈，結果你們看，秋闈時間到現(xiàn)在沒個準信兒不說，還傳出科考改革這種造孽的消息，唉……”
大乾王朝今上也是有點隨心所欲了，政務上對群臣都頗有寬容，后宮也是燕瘦環(huán)肥佳麗三千。聽說年輕時候還時不時地出宮微服私訪一番。
尤其是進士考，本是三年一場，結果今上有時就會抽冷子似的或取消或延遲，有時又會猛地加場恩科，美其名曰增強學子緊迫感，得時刻準備著。
不過幸好，在朝中重臣撞柱威脅之下，進士考至少可以保證五年一次，理論上不予封頂。
也就是現(xiàn)今國力強盛底子厚，諸此種種，人們也不過笑著搖頭嘆一聲皇帝風流罷了。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有門路的怎么都行，難的是我們這些除了自身學問別無助力的?！?p> “咳咳……”一學子想引起話頭。
“張兄可是有疾在咽里？”李姓學子歪頭睨道。
張姓學子黑臉低語：“我這里有個內幕消息，你們還想不想聽！”
眾人大喜，“還望張兄不吝賜教！”
張學子滿意微笑，“我鄰居是府衙的刀筆吏，前兩日與他酌酒小聚，據(jù)他所述，為商戶匠人設置奇才異行科，許其科舉，這事兒已經定了；至于究竟怎么個設置法，尤其是會不會占用其他科制的名額，朝中大人正吵得不可開交?！?p> “咱們學政顏大人家的大公子今年被選送國子監(jiān)進學了，五年了！終于又輪到咱山東了，還是科考改革這等要命的時候，這啥意思？”
“分明是想拉攏顏家，安撫仕林?！?p> “受拉攏的顏公子進了那風口浪尖的京師國子監(jiān)，那消息渠道得是何等靈通！”
“你們想想，人家顏公子出身巨擘東岳書院，自啟蒙就擱那兒讀書了，能不往師門傳信兒？”
“咱們這些跟書院同在濟南府的，不就能跟著喝口湯了嘛！”
有道理！眾學子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數(shù)算，發(fā)小同門甚至子侄通通都過一遍，看看有誰能和東岳書院搭上點兒關系。
“如此際遇，那顏公子日后豈不是堪稱山東學子的領袖人物？”
“羨慕啊，出身好就是有先發(fā)優(yōu)勢……哎？不對啊，那孔門至圣后人不是比顏回復圣后人更有分量嗎，怎么沒聽說今次孔門有人進學國子監(jiān)？”
“有事弟子服其勞嘛！”一句話說得擠眉弄眼。
……
被眾人羨慕嫉妒的顏公子正在書房里偷學番語，番文書外面包著《四書章句集注》的皮，貼身侍仆傳習在院門口偷瞄望風。
突然，傳習躡手躡腳快速移回，“少爺少爺，大老爺來了！”
一陣手忙腳亂兵荒馬亂之后，顏澄然又成了一個正苦思破題，狂寫策論的苦讀學子。
剛進門的顏大老爺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臉上露出欣慰神色，大老爺踱步邁進書房。
像是剛看見進門的大老爺，顏澄然起身恭謹行禮：“父親安好?！?p> 拿過桌案上的策論，顏大老爺點頭贊到：“不錯，文質兼美，說理入木三分，今年秋闈可沖一下解元?！?p> “孩兒自當勉力。”
“嗯，明日就啟程進京了，可有什么不妥當之處？”
“都已收拾整理完備，明日即可啟程?！?p> “好，國子監(jiān)就讀的機會難得，去了以后要尊師重道，勤修苦學。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有消息要盡快往山東這邊兒遞。鄉(xiāng)黨同門可是日后仕途的一大助力?！?p> “是，兒謹遵父親教誨?！?p> “嗯，接著用功吧?！?p> 還沒等顏澄然主仆松口氣兒，顏大老爺忽朝傳習暴喝：
“跪下！”
傳習撲通跪地：“老爺……”
“住嘴！仗著少爺寵你，竟如此憊賴，硯臺里墨半干了都不知重新磨來，要你何用！”
原來是方才顏澄然修習番文時一直在用鵝毛筆，傳習也在院門口望風，均未曾注意到，硯墨長久未用，已是半干。
傳習聞言大驚失色，咚咚扣頭，抖若篩糠，不敢求饒。
“我看你是不用伺候了！來人！”
進來一個勁奴，抱拳道：“老爺您吩咐?！?p> “把這個刁奴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明日進京也不用跟著去了，留在老宅好好反省吧！”
“是！”
眼看著傳習被拉出去，顏澄然壓下心中急切，強自鎮(zhèn)定道：
“父親，兒明日就要啟程進京，又正值科舉改革被鬧得沸沸揚揚，難免眾所矚目?！?p> “傳習是兒子唯一打小的貼身侍仆，明日啟程，如若眾人發(fā)現(xiàn)第一隨從被換，難免猜疑主子有過，奴仆受罰。此于府上名聲不利，還望父親大人三思！”
“慢著……”聽到此處，顏大老爺喊停就要跨出院落的勁仆，捋須沉思。
幾息凝滯后，大老爺終是道：
“也罷！既是濯之求情，我也不為難他。讓他自己揀無人之時，去領十板子，我會著人吩咐行刑處，不得張揚此事。小懲大誡，望好自為之！”
“謝父親大人！”
“謝老爺饒命！”
主仆二人屋里院里齊扣頭。
顏大老爺冷臉拂袖而出。
直到顏大老爺走后，又過了一刻鐘，待傳習各處偷偷檢查過，確定沒有回馬槍，也無人監(jiān)視后，顏澄然才和自己的小侍從面面相覷，一并松了口氣。
“去找管行刑的趙叔，就說是我吩咐的，明日你要隨我進京，若身上有傷，恐不便伺候，我已親自打了你十戒尺?！?p> “是，少爺?！闭f著傳習就伸出手攤開掌心。
顏澄然看也沒看，邊下筆邊道，“痕跡自己拿朱砂畫上?！?p> 傳習嘻嘻笑道：“是！就知道少爺對傳習最好了！我這手啊，可是伺候少爺?shù)暮檬?，怎能有損！”
說著磨起墨來，“少爺既然現(xiàn)在寫文，那小的就伺候少爺筆墨。等少爺用不到我了，我再去找趙叔領罰。”
顏澄然搖頭失笑：“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