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這會兒也再沒了閑心思與她掰扯,當(dāng)即一跺腳朝外頭沖了出去。
平兒忙拿了他才解下來的斗篷追了出去,邊喊:“二爺穿上再走罷,下著雪呢.....”
賈璉哪里還顧得上,早已是沒了人影,平兒只得又失望折回。
王熙鳳見狀就冷笑一聲,“你倒是一心惦記心疼他,不如趕明兒我尋個好日子正經(jīng)擺了酒,有你這樣貼心的人在旁邊伺候著,我倒也能省省心。”
平兒知曉她心里憋著火朝自己撒氣呢,心里也很是委屈,只將那斗篷隨手一扔,“我待奶奶是個什么心奶奶心里不清楚嗎?便是伺候二爺也是奶奶讓的但凡奶奶不點這個頭,便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不會叫二爺近了身?!?p> “奶奶這會兒又何苦拿這話來刺我?奶奶既是心里不痛快,打今兒起我便躲著二爺就是了?!闭f罷便扭頭出去了。
王熙鳳不禁暗罵一聲“作死的小蹄子”,歪在炕上自個兒生著悶氣。
她倒也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想著眼下府里的光景有些迷茫發(fā)慌,心里憋著一股邪火看什么都不順眼,誰知她不過隨口那么一說,這小蹄子倒是愈發(fā)來勁兒了。
卻說那賈赦才拉了個嬌俏的丫頭進屋,才上手摸了兩把呢,就聽見外頭有奴才喊:“老爺,二爺找你呢,說是有要緊的事。”
賈赦頓時就歇了火,怒罵道:“這檔口也敢來打攪?yán)献樱羰墙欣献邮芰梭@……老子非打死你這狗東西!”
那小丫頭嬉笑一聲,羞羞怯怯的說道:“二爺這會兒急急忙忙找來定是有要緊的事的,老爺還是先去見見罷,奴婢在屋里等您。”邊說,那小手還極不安分的勾了勾他的腰帶。
“浪蹄子?!辟Z赦笑罵一聲,這才黑著臉爬起來開了門。
一進書房看見自己那倒霉兒子,賈赦便沒好氣的罵道:“大晚上的急吼吼將老子從床上拽起來作甚?難不成天塌了?”
賈璉一看他衣衫不整一臉黑氣的模樣就知道他方才在干什么,頓時臉就綠了,“這都什么時候了老爺還惦記著丫頭小妾呢?外面的天塌沒塌我是不知道但是咱們榮府的天是真要塌了!”
“滿嘴胡吣什么呢?到底什么事兒快說?!辟Z赦很是不耐煩。
“老爺這是屋里有小妖精等著呢?那您可抓緊時間趕緊多享受享受,否則再過不久老爺怕是該養(yǎng)不起俏丫頭嬌小妾了。”賈璉冷笑道:“方才您那兒媳婦可是跟我交底兒了,咱們這府里如今已經(jīng)沒剩幾個錢了,今兒能痛快的拿出那三萬兩,還得多虧了先前人家林家給的那幾千?!?p> 賈赦聽罷人都呆住了,“你媳婦糊弄你呢吧?咱們賈家是什么樣的人家,怎會落到如此田地?不可能!定是你那媳婦故意唬你的話,不想叫你出去胡混罷了?!?p> 賈璉“呵呵”一笑,說道:“我家那母夜叉要管我何時還需得找借口了?老爺就別自欺欺人了,還是趁早想想法子罷,否則屆時咱們一大家子都要去喝西北風(fēng)了?!?p> 看他這副模樣,賈赦也坐不住了,“當(dāng)真?怎么會呢?咱們家怎么會……”
賈璉就將方才王熙鳳與他說的那番話又復(fù)述了一遍,這不算不知道,一算當(dāng)真是嚇一跳。
賈家倒也不是真就一點進項都沒有,但再怎么也實在抵不過他們這樣個造法,年年入不敷出,一年又一年累積下來,家底可不就一點一點掏空了。
賈赦那張老臉都慘白慘白了,比聽說他老娘氣暈了那會兒都要慌張,再是沒那閑心思惦記屋里那俏丫頭了,只滿屋子來回踱步,嘴里不住的念叨著“怎么辦怎么辦”,整個人就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賈璉坐在那兒不禁翻了個白眼兒,就這,竟還不如他呢。
“行了,老爺快別轉(zhuǎn)了,轉(zhuǎn)得我眼睛都花了?!辟Z璉無奈的嘆息一聲,說道:“原還想找老爺商議商議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看老爺這樣子心里也是沒個主意的,照我說,不如咱們就抓緊時間盡量往自家劃拉些東西罷了,如今最值錢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老太太的庫房了,只按著老太太的心意,將來她老人家的私房大部分定是都要給二房的?!?p> “咱們家敗得如此快,可不都是他們二房害的?大頭家產(chǎn)都被他們花完了憑什么老太太的私房還要叫他們占便宜?咱們大房都落著個什么了?屁都落不著一個!”
越說,賈璉心里便越恨得牙癢癢,壓低了聲音說道:“老爺不如想想法子,將老太太的私房劃拉進咱們大房來,老太太是侯府出身,當(dāng)年出嫁時又正是家里最風(fēng)光的時候,嫁妝定是極其豐厚的,再加上這幾一年積攢下來的……不說貪心都要,就是能得到大半,想來也足夠咱們大房將來風(fēng)光過了?!?p> 賈赦聞言就白了他一眼:“你當(dāng)我不知道老太太的庫房豐厚?那也要能拿得出來啊!全家上下也就只有寶玉能從老太太的庫房拿東西,連你二叔都沒這臉面,老太太向來是將自己的庫房看得死死的。”
老太太嘛,年紀(jì)越大就越是會更看重自己手里的那點家當(dāng),無他,自己手里捏著東西,兒孫們才不敢不孝順?biāo)?,畢竟女人的私房將來要怎么分都是全憑自己愿意的,兒孫們?yōu)榱四芏喾贮c也會努力討好侍奉她,故而她還活得好好的時候誰也別想輕易沾手。
“我當(dāng)然知道不容易,這不是找老爺商量辦法來了?!?p> “我能有什么辦法?我要有辦法早就伸手了!”
看他這一副沒用的樣子,賈璉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暗罵自個兒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想來找他商量正事,這個當(dāng)老子的分明是滿腦子只有吃喝玩樂,一旦碰上點要動腦子的事兒……瞧瞧這腦子都鈍成什么樣兒了?比自個兒還不如呢!
“罷罷罷,我還是回去跟我媳婦商量吧,回頭有了什么主意再來告知老爺?!焙迷谒窍眿D是個精明的,否則這會兒還真要抓瞎了。
回到房里,夫妻二人嘀嘀咕咕了半宿,最終商議出了個什么法子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瞧著翌日夫妻倆那神色,就知這倆人心里已是有了謀算。
早起才去給老太太請了安,東府尤氏就打發(fā)了人來,說是請王熙鳳過去坐坐說說話,又聽說秦可卿的弟弟也來了,賈寶玉便來了興致,隨著王熙鳳一道兒過去了。
秦可卿那樣的人物擺在眼前,身為她的弟弟又該是何等出色的一個人物?
賈寶玉是好奇已久,一直就盼著與那秦鐘一見呢。
待到了東府,卻不想一見著那秦鐘賈寶玉整個人都有些癡了。
只見那秦鐘身材纖瘦,生得是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舉止風(fēng)流,又有些靦腆羞怯,竟是有股女兒家的嬌態(tài),只叫賈寶玉看得呆呆愣愣半晌回不過神來。
“天底下竟還有如此人物?我竟成那泥豬癩狗了?!?p> 而那秦鐘乍一見賈寶玉,亦是心生癡念,“只恨我偏出身貧寒,不能與他耳鬢交接?!?p> 一見之下二人具是對對方心生好感不過隨意聊了幾句之后便愈發(fā)親密起來,只撇下眾人進了里間去坐了下來,待聽聞秦鐘說業(yè)師病故暫且荒廢了學(xué)業(yè),賈寶玉不禁暗道,若能與這樣的人物日日一起同進同出卻是再好不過。
于是就說道:“我家中恰好有一家塾,不如你與我一同去家塾上學(xué)罷了,你我二人相伴,豈不是好事?”
秦鐘自是歡喜應(yīng)允。
眾人在一處說說笑笑甚是高興,卻不想外頭那焦大又吃醉了酒鬧了起來,待用過晚飯一行人送了王熙鳳和賈寶玉出來時,就剛好看見那焦大已經(jīng)被綁了起來要往馬廄拖。
焦大本就心里老大不痛快,這會兒見自己這般被下了臉面,愈發(fā)的惱恨起來,嘴上也愈發(fā)沒個把門的了,“我要到祠堂哭太爺去,哪曾想竟生下來你們這些畜生來!一家子上下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你們都是畜生!沒人倫的東西,豬狗不如!”
眾奴才聽得這些話頓時都嚇了個魂飛魄散,慌忙用馬糞堵了他一嘴,不敢再叫他開口說話了。
旁邊不遠(yuǎn)處的一眾主子亦是神色各異,尤其是那秦可卿,時頓小臉兒煞白。
整個人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神情恍惚,站在那兒搖搖欲墜。
王熙鳳裝著什么都沒聽見,只領(lǐng)著賈寶玉上了馬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