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源

　　看著這雙眼睛，你能想到當他拔刀時該是如何驚艷，如同一彎落入凡間的銀月，溫柔地收割性命。

　　當你死在他的刀下時，肯定會沉浸于那一雙盛滿了月光的眼神。

　　“我救了你，如果你是個少女的話，大概就要說以身相許了，畢竟我長得這樣好看?！?p>　　少年輕笑著說出句玩笑話，隨后深深地看著懷里的小狐貍。

　　“那，小狐貍，你要跟我走嗎？”

　　溫瑜視線上下?lián)u晃兩下，是小狐貍在點頭。

　　“你這樣就是同意了！得給你取個名字……”

　　“你全身毛色純白，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小白，你是被誰傷的？這箭頭有點像官洲的?！?p>　　少年有些啰嗦，但抱著小狐貍的動作卻很輕柔。

　　從少年的自言自語中，溫瑜知道了這座山叫做九幽山，就是逃荒眾人馬上要路過的那座直入青云高山。

　　少年的身邊只有小狐貍和幾個木訥的侍衛(wèi)跟著，夜里，月明星稀，清清冷冷，唯有篝火與美酒相伴。

　　小狐貍端坐在少年身旁，抬著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少年一口又一口，酒入喉間，混著月光釀成一股豪情，少年拔刀，身姿靈動，刀意鋒利。

　　果真與月色相得益彰。

　　“小白，父王不喜我，因為我的生母只是一介婢女，而他兒子有很多。”

　　“小白，我要去嵩縣上任，這是我拼命爭取來的機會，府中哥哥們?yōu)榱送跷粻巶€不停，有什么意思呢？”

　　“有塊地盤就能稱王，然后打來打去，百姓夾在里面，飄零半生，不知哪一秒便會丟了性命?！?p>　　“我想一統(tǒng)天下！小白，你不會笑話我吧，笑就笑吧，反正你也不會說話，哈哈。”

　　“小白，哥哥們想殺我，父王也想殺我，他們怕我，怕我手里的兵?！?p>　　“還好有你陪著我?！?p>　　酒酣上頭，少年收刀，抱著小狐貍倒在地上，嘴中喃喃，眉頭緊皺，幾個侍衛(wèi)無言守衛(wèi)在十丈外。

　　如此幾年，溫瑜寄居在小狐貍的身體里，看著少年成功收服嵩縣上上下下，擁有了自己的班底。

　　氣質(zhì)也從青澀變得成熟，從一把剛出鞘的寶刀被打磨成內(nèi)蘊神華，外不顯露的寶刀。

　　偶爾少年還會興致一起，帶著小狐貍在民間閑逛，看一看麾下官員是否如實照做，百姓過的可好。

　　每當看見農(nóng)漢婦人樸實的笑容，小孩子飛奔的身影，少年便會露出他招牌笑容，帶著包容世間的溫柔與希冀。

　　雖到不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程度，但至少沒有人會被餓死了。

　　每一日，小狐貍都會跟在少年身邊，聽他念叨些悄悄話。

　　每當此時，小狐貍便伸個懶腰，找個舒服姿勢臥下，尾巴一搭一搭地掃過少年。

　　“小白，我把父王關起來了，只要他不再搞什么小動作，我可以養(yǎng)他到老?！?p>　　“官洲也成功打下來了，只不過我一個很好的部下死在戰(zhàn)場上了，小白你記得嗎？他還偷偷摸過你的尾巴，被你咬了一口?！?p>　　“小白，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實力最強的王了，只剩下兩個對手，打敗他們，我就可以完成夢想了?！?p>　　“小白，你那么聰明，能聽懂人話，那你是妖嗎？等我稱帝后，給你個山神當當吧，就我們一開始相遇的那座山怎么樣，它叫九幽山?！?p>　　“到時候我來坐鎮(zhèn)人間，給天下百姓一片和平，你就幫我看好社稷江山?！?p>　　“只剩一個了，小白。”

　　“我贏了?。?！小白，我現(xiàn)在是唯一的王了！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登基典禮，我會帶著你一起完成的?！?p>　　“小白，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九幽山的山神了，我問過國師，他說你天賦極好，靈性充沛，有望修成人身。”

　　已經(jīng)步入中年，鬢角花白的帝王撫摸著未曾變樣的小狐貍。

　　面對大臣一向冷血殘酷的面容，此時眼神依舊清澈溫柔如初，帝王合上眼，沒有提國師說的后半句：

　　若以此狐心肝為引，可煉制延壽丹，運氣好，或可易經(jīng)伐髓，踏上傳說中的仙途。

　　“小白，你變成人會是什么模樣？”

　　“我老了，小白?！?p>　　“如果我的后代將這天下治理得不錯，你便繼續(xù)做你的逍遙山神，如果昏庸無度，你也不用幫我維護，順其自然就好?！?p>　　“小白，我突然想回到我們年輕的時候，一人一狐，拿著把刀便敢闖入這世俗的渾水中，美酒青衫，趁興而為，瀟灑快活！”

　　“小白，真想見一見你的人形??！”

　　“再見了，小白?！?p>　　畫面最后，垂垂老矣的帝王坐在皇椅上，抖擻起精神，笑容溫和，對著小狐貍揮揮手，讓它回到九幽山。

　　“你自由了?！?p>　　“小白......”

　　宮殿里，小狐貍一步三回頭，嘴中“呦呦”嗚咽，看著皇椅上的帝王遠去。

　　那便是小狐貍與少年的最后一面，再往后小狐貍聽到那個笨重而巨大的鐘聲響起，入目一片縞素。

　　那個大夏王朝的締造者，一生征伐無數(shù)，統(tǒng)一六合的帝王——

　　駕崩了！

　　最后的畫面，溫瑜以小狐貍的視角在山林間穿梭，只不過偶爾會朝著東方眺望。

　　不知是在等山腳下出現(xiàn)某個拎著刀悠閑趕路的少年，還是希望聽到那個永遠帶著笑意的聲音喚它——

　　“小白?！?p>　　就在夢境要結(jié)束的時候，溫瑜感覺到視角突然變高，從四肢伏地狀態(tài)變成直立，只不過還沒等她找個溪流看一眼小狐貍的人形，就被夢境彈出去了。

　　啊，就不能等我看完再結(jié)束嘛。

　　我也很好奇小狐貍的人形長什么樣?。?p>　　-----------------

　　“唔...”

　　溫瑜緩緩睜眼，頭頂上還是草席，高溫像一鍋熱湯蒸煮著眾人。

　　“你醒了。”

　　溫瑜睡著的時候，大丫便守在騾車上，等著溫瑜有什么需要。

　　溫妹妹如今身子行動不便，若是想解決身體急事，怕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守在她旁邊，到時可借口讓溫妹妹陪我去。

　　大丫抿唇一笑，雙眼彎彎。

　　靠山有個好處，那就是會不時有清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

　　溫瑜坐起身，耳邊還能聽到許老二的聲音，約是已經(jīng)算好賬，正在分糧食和銀子。

　　每個人喜笑顏開，昨晚在溫瑜魅惑術的加持下，每個人都參與了戰(zhàn)斗，或多或少都分到了銀糧。

　　聽著許老二有些沙啞的聲音念出一戶戶的賬目，溫瑜對于這兩百人的隊伍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許家算得上人最多的家庭，之一，許老大夫妻，以及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老大許谷滿已成親，許老二夫妻，以及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加上許老太，總計十三人。

　　田村長家人也不少，雖然他老伴早早沒了，但田村長還有四個兒子，其中三個都已經(jīng)成家，還有了孩子，大約也有十三四人。

　　先前許老二抓住的小狗子，就是田村長的孫子，田三的兒子。

　　崔行是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子，這兩兄弟也是各有所長，一個在縣里當過木匠徒弟，一個跟著瓦匠當學徒，雖還沒能出師，但技術夠用了。

　　溫瑜在的騾車的頂棚就是崔二搭的，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家找崔二定做小推車。

　　不過三兄弟都沒成家。

　　陳大鐵是孤家寡人，平時也不見跟誰關系好，但這次“分贓”卻是除了許家，收獲最多的，引得不少人想跟他套個近乎。

　　除此之外，溫瑜還發(fā)現(xiàn)，這支隊伍里竟然有大夫！

　　人叫王朗，是個赤腳醫(yī)生，平日里走街串巷，各個地方流轉(zhuǎn)，趕上這次逃荒，就唏哩呼嚕跟著眾人走了，又糊里糊涂打了一仗，成了這個新村子的一員。

　　聽了一會，許老二終于將最后一戶送走，地上還剩下一些糧食和銀子，以及順手牽來的騾子和驢，這些是屬于村里共同的。

　　田村長一覺睡醒，晃過來，看著剩下的東西，拍了拍許老二的肩膀。

　　“這些可以放到順回來的驢車上，大家都得了分下去的糧食，趕起路來怕是拖后腿，不如商量一下，也放到騾車和驢車上，省事?！?p>　　許老二點點頭，認為可行，還可以順便公布一下做大鍋飯的事。

　　溫瑜在大丫先是疑惑，后恍然大悟，帶著點隱秘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的表情中下了騾車。

　　emmm...怎么感覺大丫姐的表情有點怪。

　　“溫姑娘?！?p>　　許老二先看到溫瑜的身影，招呼一聲。

　　久坐，還有長時間的勞累后，他的表情帶著些疲倦，不過還是打起精神，溫聲詢問溫瑜有什么事。

　　畢竟溫瑜一向在人前表情淡淡的臉上，出現(xiàn)明顯的喜悅，這是很少見到的。

　　“我知道哪里有水源了！”

　　溫瑜抿著嘴，說出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真的嗎？！！！”

　　田村長一時不能自持，眼睛大的像銅鈴，配著黝黑的皮膚，倒也有種喜感。

　　咳，這樣想不太禮貌。

　　溫瑜收回心里的想法，點點頭。

　　“真的！”

　　先前她在夢中，以小狐貍的身體走遍了附近所有山，特地留意了山中的水源分布，其中有一處，是天然的泉眼，關系著方圓數(shù)十公里的水源，除非山塌了，不然是不會干涸的。

　　而正好，那處水源距離眾人停歇的地方不算遠，就是隱蔽了些。

　　“我?guī)?，許二叔可以先找?guī)讉€人，一起去看看?！?p>　　許老二只在聽到水源消息的一瞬間激動了下，隨即穩(wěn)定好情緒，此時已經(jīng)恢復溫和模樣，只不過語氣中還是能聽出來幾分急切。

　　“好，溫侄女稍等片刻，我這就喊幾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