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譚家父子的隱憂

　　常成昊歸案后，刑偵重案隊的心理負擔稍微輕了一些。沒有了陳年積案，大家的心情好了不少。技偵組幫著其它科室做了一些鑒定，重案大隊快三個星期沒接過大案了，大家得到了短暫的休息。

　　黃一為終于搬開了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看著近兩年來收集的字母案的資料，他感慨萬千。他把所有的資料收集起來放在了文件柜里，白板真的只剩下了白板。黃一為默默祈禱著，白板不要再寫任何東西。黃一為專門申請用那支從自己手里丟失的槍，作為找回自我的紀念，姜局批準了。

　　黃一為抽空去醫(yī)院看了閻剛，閻剛折了兩根肋骨，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

　　黃一為向閻剛說出了實情：“那天我拿到槍不是要打你，而是打我自己。你信嗎？”他的目光充滿了真誠。

　　閻隊溫和地笑了笑：“我當然信。我就是怕你把自己打死，才把槍奪過來的。我拿到那把槍后，覺得重量不對，我推斷槍里沒有子彈。后來才向你開槍的，你信嗎？”黃一為沒說話，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地大笑起來。

　　黃一為說：“你掂槍的時候，我才明白的。我覺得他基本不可能給我們一把有子彈的槍，那樣他就危險了。我推斷常成昊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我沒想到，你演技不錯?！?p>　　閻剛說：“還是你好一點！”兩人再次大笑起來。他們聊了很久，氣氛很熱烈，就初夏的天氣一樣。

　　黃一為迎來了另一個好消息，韓文君結束了稷州的工作，調(diào)回天陽了。黃一為親自去高鐵站把她接回了市局。韓文君正見姜局，黃一為等在外面，內(nèi)心五味雜陳。

　　韓文君回來了，用視頻通話了一年零三個多月，黃一為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憂慮的是黃一為目前代理著重案隊隊長，無論韓文君繼續(xù)在重案隊當刑警，還是去技偵組當技術警察，黃一為都是她的領導。按照規(guī)定，他們是不能結婚的。姜局正在和韓文君談話，今后的工作安排可能會影響他們一生的幸福。

　　韓文君從姜局辦公室出來了，看著黃一為，臉上透露著幸福的微笑。黃一為想知道韓文君的工作安排，韓文君神秘地笑了笑。

　　她說：“我去檔案室工作了，擔任檔案室主任。需要文字鑒定或聲紋鑒定的時候，我才參與案子?！彼龥]好意思說，他們不在同一個部門了，問題解決了。

　　黃一為愣住了。他自己想了這么久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他居然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可以繼續(xù)當重案隊隊長，韓文君當檔案室主任，他們的感情和工作都解決了。黃一為大喜過望，今天真是雙喜臨門。

　　轉(zhuǎn)眼間到了7月初，稷東省雖然地處北方，但天氣已經(jīng)熱了起來。辦公室里的年輕人買冷飲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譚海龍是刑偵重案隊辦公室的常客，來的時候通常都會帶冷飲或者雪糕。

　　今天，譚海龍又來了，不僅兩手空空，還一言不發(fā)。他失魂落魄地走了過來，找了個空座位一屁股坐了上去，最奇怪的是他連小霜都沒理。

　　馮川問：“龍龍，今天怎么了？空倆兒爪子就來了，還魂不守舍的?！?p>　　譚海龍?zhí)ь^看了馮川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凌霜走過來問：“你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嗎？”

　　譚海龍盯著小霜，眼圈慢慢紅了，他突然攔腰抱住了小霜。小霜猝不及防，覺得很尷尬，想用力掙脫，可是無論如何也掙不脫。大家都覺得譚海龍今天太反常了。正在驚愕的時候，大家驚奇地發(fā)現(xiàn)譚海龍流淚了。黃一為本來在辦公室里，聽到外面很喧鬧，走出來查看具體情況。

　　他對譚海龍說：“龍龍，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兒？你說出來，天塌不下來，我們大家都愿意幫你?！?p>　　凌霜也說：“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我放開，有話好好說。一個男人家不要這么婆婆媽媽的！”

　　譚海龍看了看黃一為，又看了看凌霜，終于說了出來：“我媽被綁架了，我爸不讓我告訴局里?！?p>　　大家震驚不已，是誰敢綁架警察的家屬。

　　黃一為對馮川說：“通知英特爾帶上監(jiān)聽設備立刻去天陽華府龍龍家！”馮川打電話，其他人準備出發(fā)。

　　黃一為拍拍譚海龍的肩膀說：“龍龍，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盧阿姨救回來的！”

　　黃一為帶隊到了譚海龍家，譚鳳翔很不高興。

　　他責怪龍龍：“不是告訴你別跟警察說嗎？這孩子，越長大越不聽話了?！?p>　　黃一為急忙出來打圓場：“譚叔，不是龍龍說的。是我猜到您家出事了，我逼他說的。我們都是龍龍的戰(zhàn)友、兄弟，家里出這么大的事，您不應該瞞著我們?！?p>　　譚鳳翔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本來想自己解決，既然你們知道了，也好，我就跟你們說說。”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一段視頻。視頻是通過盧青梅的手機發(fā)過來的，手機目前已經(jīng)關機。視頻里，盧青梅被反綁在一張椅子上，眼睛被黑布蒙著，嘴被膠帶封著。畫面里一個聲音說：“譚鳳翔，準備1000萬現(xiàn)金贖回你老婆，我給你10小時。手機不要關機，我會隨時打電話?！?p>　　“視頻發(fā)送的時間是凌晨6:05，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四個多小時了。”黃一為說，“英特爾，迅速安裝監(jiān)聽設備，然后分析一下視頻，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馮川去物業(yè)拷貝一下24小時內(nèi)的小區(qū)監(jiān)控視頻。王仕琛走訪一下附近的鄰居，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譚海龍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沉默不語。

　　黃一為問：“譚叔，說一說你們有沒有什么冤家對頭，尤其是盧阿姨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譚鳳翔搖搖頭：“沒有。我們夫妻一向誠實守信，合法經(jīng)營，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我們的生活圈子也很簡單，除了生意上的幾個朋友，青梅有時候去逛逛街，練練瑜珈。我想不出來得罪了什么人?！?p>　　黃一為提醒他：“您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什么大筆資金往來，比如生意、借貸，又或者有沒有行為異常的朋友，比如破產(chǎn)或需要大筆資金的朋友。一張嘴就是1000萬，在咱們市這么高贖金的案件很少，綁匪可能急需大筆資金?！?p>　　譚鳳翔想了半天，說：“我實在想不起來。我已經(jīng)讓銀行準備現(xiàn)金了，秘書和司機很快就回來了。”

　　黃一為說：“譚叔，交易的時候您必須堅持帶司機或秘書去，然后由我們的人扮演司機或秘書。”

　　譚鳳翔點點頭，黃一為沒有繼續(xù)問下去。黃一為覺得譚鳳翔需要冷靜一下，于是沒有再打擾他。凌霜和譚海龍陪譚鳳翔坐在客廳里，等綁匪的電話。

　　書房成了臨時指揮部，黃一為正在和大家討論案情。

　　彭鷹匯報了視頻檢驗的結果：“視頻背景里很安靜，幾乎沒有什么雜音，應該是深夜拍攝的。目前能看到盧阿姨所在的房間，背景是彩鋼墻?？梢酝茢啾R阿姨在一個彩鋼鐵皮搭成的簡易房子里。小區(qū)的錄像還沒有看完，到目前為止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龍騰汽修廠門外的小道上沒有監(jiān)控錄像，沒辦法查?！?p>　　彭鷹不但把黃一為交待的任務完成了，還把可能有線索的區(qū)域查找了，黃一為很滿意。

　　黃一為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皮鵬：“1000萬現(xiàn)金有多重？”

　　皮鵬思考了一下，說：“大約115公斤?！?p>　　“也就是230斤?！秉S一為用手指捏著下巴說，“這么重的東西，綁匪怎么拿走？大家想想?！?p>　　皮鵬說：“靠人工是不可能的，必須借助交通工具。”

　　黃一為說：“對。我覺得這伙綁匪很奇怪，奇怪之處有幾個方面。第一，他們一定是窮瘋了，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這是建國以來本市第一起贖金達到1000萬的案件。第二，準備贖金的時間是10個小時，時間還算充裕，綁匪為什么要給這么長時間？第三，直接發(fā)視頻傳遞信息，沒有給家屬打過電話?，F(xiàn)在離綁匪給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了，他們還沒來電話?？傊?，他們好像不太著急?！?p>　　“是很奇怪，但目前只好等綁匪的電話了。”皮鵬說。

　　黃一為自言自語：“現(xiàn)在只能等電話了，如果他們不貪財，這就壞了。盧阿姨可能有危險。”

　　客廳里，譚鳳翔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是盧青梅的電話。彭鷹示意他一切準備就緒，譚鳳翔接起了電話。

　　綁匪問：“錢準備好了沒有？”聲音是用變聲軟件偽裝過的。

　　譚鳳翔說：“準備好了?！?p>　　綁匪說：“你帶上錢，坐公交車到云度大廈3樓的咖啡廳，只準你一個人去?！?p>　　譚鳳翔被氣樂了：“你有沒有點常識，1000萬現(xiàn)金重量就是230多斤，我一個人怎么可能拿得去？”

　　綁匪居然改變了主意：“那允許你帶一個人?！?p>　　看到綁匪竟然讓步了，譚鳳翔提出了進一步要求：“一共230多斤，我要求我的秘書和司機都要去?！泵鎸@樣的事情譚鳳翔還是很冷靜的

　　“譚鳳翔，你TMD還敢跟我談條件，你是不是不想要你老婆了！”綁匪威脅道。

　　譚鳳翔不慌不忙地說：“我當然要我老婆，但是你們要的現(xiàn)金數(shù)額太大了，即便三個人去，每個人也要拿七八十斤，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在場的人其實都很佩服譚鳳翔的冷靜，小霜對這個可能成為未來公公的人更佩服了，而龍龍似乎司空見慣了。由此可見，譚鳳翔能掙那么多錢，能做那么輝煌的事業(yè)，是在情理之中的。他這種大將風度也能夠幫助警察盡快破案，至少他試探出了綁匪的態(tài)度。

　　綁匪拒絕了譚鳳翔的意見：“你只能帶一個人來?！?p>　　皮鵬示意譚鳳翔多說幾句話，為彭鷹尋找綁匪的位置爭取時間。

　　譚鳳翔想了一下，說：“那我就帶我的司機吧，他是個男的。力氣大一點，可以幫我拎東西?！?p>　　綁匪罵了一句：“譚鳳翔，少跟我玩套路！只準你帶女的，不許帶男的，沒商量！”

　　彭鷹定位到了綁匪的手機信號，就在五一百貨大樓附近。馮川帶人迅速趕往五一百貨大樓，彭鷹立即通過五一百貨大樓的監(jiān)控查找可疑的人。

　　譚鳳翔又提出了要求：“我要跟我老婆通話。”

　　綁匪徹底急了：“少廢話！等到了地方，會讓你通話。千萬別報警，否則后果自負！”說完，掛斷了電話。五秒鐘后，手機關機了。

　　黃一為用對講機呼叫了馮川：“川兒，聽到請回復?！?p>　　馮川回復：“隊長，我是馮川。”

　　黃一為說：“綁匪已經(jīng)掛了電話，你們快一點兒。到五一百貨大樓后，一定要把商場的錄像拷貝回來?！?p>　　馮川回答：“收到！”

　　彭鷹把所有出口的畫面都放在了電腦屏幕上，仔細觀察著進出商場的人。幾分鐘后，馮川帶人趕到了。無論是彭鷹還是馮川，暫時都沒有任何收獲，好在馮川把商場的監(jiān)控錄像拿回來了。通過與綁匪通話的內(nèi)容和同時間段商場的錄像對比，也許可以找出綁匪。

　　1000萬現(xiàn)金裝了三個大行李箱，凌霜開車，賀駿幫忙拎了兩箱，譚鳳翔拎了一箱較少的。賀駿把箱子全部放在了奔馳的后備箱，啟動了汽車，準備出發(fā)。這時，譚鳳翔的手機又響了，依然是盧青梅的號碼。

　　綁匪冷冷地說：“譚鳳翔，你真牛！竟敢報警！”

　　譚鳳翔急忙解釋：“我沒報警！”

　　綁匪打斷了他：“少TMD裝！我剛打完電話，警察就來了，你TM騙誰呢？”

　　譚鳳翔問：“你說吧，到底怎么樣才能放人？”

　　綁匪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報了警，我的風險增加了。現(xiàn)在需要2000萬，全部要現(xiàn)金。”

　　譚鳳翔徹底糊涂了：“你TM瘋了嗎？”

　　綁匪說：“你就當我是瘋子，明天中午12點之前準備好?！?p>　　譚鳳翔盡量拖延著時間：“我得先確認我老婆的安全，否則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p>　　綁匪說：“你會知道的。鑒于你的表現(xiàn)，我會給你一點小的懲罰！”

　　譚鳳翔急了：“你想干什么？我老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譚鳳翔發(fā)誓讓你不得好——”他本來想說不得好死，結果綁匪掛斷了電話。

　　根據(jù)彭鷹提供的定位，附近的巡邏特警迅速到達了手機定位附近。這一次綁匪沒有關機，最后在一個垃圾桶里找到了盧青梅的手機。

　　各組走訪的警員都回來了，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彭鷹也查了一遍商場的監(jiān)控錄像，過濾出來那個時間段打電話的人，一共有16人。目前，只好一一排查這16個人的身份，一一落實與他們通話的人。時間已經(jīng)到了深夜，走訪這16個人只好等到明天再說了。

　　另一個重要的線索的就是盧青梅的手機了，它曾經(jīng)被綁匪使用了一段時間，上面發(fā)現(xiàn)了兩個人的指紋。彭鷹破解了手機的鎖屏密碼后，在相冊里發(fā)現(xiàn)了兩段視頻。有一段視頻就是綁匪給譚鳳翔發(fā)過的，警方已經(jīng)檢驗過的那一段。另一段視頻沒有見過，彭鷹把視頻放在了電腦上。

　　視頻里，盧青梅被蒙住了眼睛。她顫抖著說：“老公，你一定要救我！錢不夠，先把店和汽修廠轉(zhuǎn)出去。錢沒了，我可以再賺回來。汽修廠保險柜的密碼，小田知道。你放心，我沒啥事……”盧青梅還想說什么，但綁匪停拍了。

　　視頻只有9秒，到這兒戛然而止。經(jīng)過仔細觀察，黃一為覺得盧青梅背后的鐵皮有一個小孔，里面透出了一點亮光。彭鷹查看后，確認光線是自然光，并不是強光源形成的，可以確定視頻是白天拍攝的。這一點與第一段視頻不同，彭鷹還聽出來盧青梅說話的時候有雜音，由于雜音太小了，分辨不出是什么聲音。

　　馮川打斷了黃一為的沉思：“黃隊，背景有雜音，處理一下，也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p>　　賀駿隨口來了一句：“那就讓嫂子來一趟吧?！闭f完了，又覺得不合適，補了一句：“我是說讓文君姐來一趟?！?p>　　其實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黃一為已經(jīng)習慣了，不再像原來那樣不好意思了。他知道確實該讓韓文君出馬了，局里好不容易有了學過聲紋鑒定的技術人員。

　　他對馮川說：“川兒，去打電話吧！”馮川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黃一為一直放在心上的是贖金的數(shù)額，1000萬增加到了2000萬，這一點太蹊蹺了。2000萬現(xiàn)金重量達到了460斤，綁匪怎么拿走？怎么安全逃脫？逃脫后怎么處理這些錢？

　　黃一為走到了客廳，與譚鳳翔、譚海龍和凌霜坐在了一起。

　　他問：“譚叔，您好好想一想。綁匪一張口就是2000萬，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譚鳳翔無奈地說：“我確實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我有一些產(chǎn)業(yè)，現(xiàn)金大多數(shù)壓在房產(chǎn)項目上，現(xiàn)金不太多。我東湊西借，1000萬還能拿出來。2000萬現(xiàn)金我真是拿不出來，除非把4S店和汽修廠轉(zhuǎn)出去。錢倒是沒什么，為了救我老婆，我也愿意把店和廠子轉(zhuǎn)出去，但就是時間太緊了，根本來不及?！?p>　　黃一為說：“這么說，明天中午前您很難湊夠2000萬了?！?p>　　“我50多歲了，打拼30多年了，也算見過風浪。如果他們真想要錢，沒拿到錢，青梅暫時沒事。退一萬步講，如果青梅——”譚鳳翔出奇地鎮(zhèn)靜，停頓了一下，“如果青梅已經(jīng)死了，他們只想拖延時間，我再籌錢，其實就沒什么意義了?！?p>　　譚海龍突然站了起來，大喊道：“如果我媽真出了事，我就親手殺了那些王八蛋。”

　　譚鳳翔批評了兒子：“誰讓你殺人了，虧你還是個警察！”

　　譚海龍還想說什么，凌霜拉著他的胳膊，強行把他按到了沙發(fā)上。

　　黃一為趕緊說：“譚叔，龍龍，你們別著急。綁匪還愿意和我們聯(lián)系，說明他們的目的還沒達到。第二段視頻拍攝的時間應該是今天白天?？傮w來說，盧姨應該沒事。這不是還有我們嗎？”

　　譚鳳翔說：“一為，麻煩你們了?！?p>　　“別客氣，譚叔?！秉S一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