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姑娘以身相許吧
“是的”,時芊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的說出來,直覺這人卻是率真,不由得也卸下了些許心防,“公子想要什么?如果我能辦到的話,我一定滿足?!?p> “這塊玉佩雕刻精湛,成色也十分罕見”,男子盯著她脖子那塊玉佩,滔滔不絕似頗感興趣,“在下一看甚是喜歡,姑娘…”。
時芊以為他想要這塊玉佩當謝禮,沒聽他說完就取了下來,同時腦子出現(xiàn)了一個俊美冷清的臉龐,她心臟似被抓住一緊,默默將玉佩握在手心里,神色露出抱歉之意,“對不起,玉佩我不能送給你?!?p> “為何?”
男子道。
“因為”,時芊在腦子里組織過了語言,“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p> “很重要的人…”,男子淡淡挑了挑眉,“誰?”
時芊搖了搖頭,保持著距離和禮數(shù),“公子想想別的吧。”
“要不…”,男子竟還認真的思慮過了,“姑娘以身相許吧?”
時芊,“…”
他應(yīng)當是那種極其克己復(fù)禮之人,溫良清俊,氣度雅致。一襲樸素的白布衣,竹子束發(fā),卻叫人看不出半分的低微,反而有種看透世俗的釋然親和。
這樣的話真不像他能說出來的。不過即使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卻也叫人感覺不到冒犯,一笑而過便罷了。
時芊正想開口婉拒,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男童卻背著竹簍箱子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也是穿一身白布衣,體型跟正常小孩一樣圓滾滾的,生的唇紅齒白,雖然胖些,但模樣里能看出來長大了定又是個禍害小姑娘的。
“師父師父!你不能亂說的!師母聽了會下山來把我們拎回去的!屆時我就好一陣不能吃到山下的糖餅和糖葫蘆了!”
時芊那句“你兒子很可愛很像你”猛地倒吞進了肚子里,神色有一絲窘迫。
“長輩說話”,男子對待孩子十分有耐心,明明是教誨卻不嚴厲,一字一句溫和但有力量,“小輩不要插嘴,可記住了?”
這孩子活潑跳脫,明顯跟了一個悶葫蘆的師父,奇異的是竟然還十分聽從他的教誨。
“徒兒記住了。”
男孩子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這孩子很聽師父的話,但沒磨了自己的性格。他朝時芊眨了眨眼睛,跟年畫娃娃似的,特別的招人心疼喜歡。
時芊笑了笑,“公子年紀輕輕就收了徒弟,可見醫(yī)術(shù)精湛?!?p> 男子哦了一聲,“姑娘怎知在下是學(xué)醫(yī)的?”
“公子身上有藥草味”,時芊心想不難猜吧,“應(yīng)該是常年與藥草接觸。方才你又為我把脈,除了醫(yī)者,還能是什么?”
“的確?!?p> 男子淡淡一笑。
“小女子冒昧,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圣醫(yī),商瑜,商大夫吧?”
時芊從他的談吐和氣質(zhì)大膽猜測,像這般氣質(zhì)和長相的大夫,除了江湖盛傳的圣醫(yī)商瑜,好似也沒有其他人了。圣醫(yī)并非是哪個幫派,而是人們對他的尊稱簡稱。圣人醫(yī)者,故稱圣醫(yī)。
“不敢當”,商瑜搖搖頭十分謙虛,“糊口飯吃罷了。”
“商大夫云游四海,救死扶傷,圣醫(yī)二字,除了商大夫,無人擔當?shù)闷?。?p> 時芊真誠道。
商瑜圣醫(yī)二字可不是說著玩的。
當今天下還能出這么一位視名利為虛無,到處義診。他醫(yī)術(shù)蓋世,多少王公貴族奉上重金尊位邀其入主,他都不為所動。一襲白衣遮體,一根竹子束發(fā),心懷悲憫,性情溫良,人稱圣醫(yī)。
“姑娘這么說折煞我了”,商瑜微微一笑,“在下冒昧,不知姑娘芳名何許?”
“時芊?!?p> 她道。
商瑜眸中掠過欣賞之色,聲色悠悠道,“眇眇孤煙起,芊芊遠樹齊。好名字?!?p> “謝謝?!?p> 讀書多的人果真是不一樣,她覺得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在他這里竟出口成章。
“喚你芊芊可好?”
商瑜直截了當,有種形象顛倒的錯覺。好在他十分真誠,沒有令人感到不敬之意,倒是讓人欣賞他的誠心直爽。
時芊愣了一下,嘴角勾起,“隨你?!?p> 她雖莫名,卻抵不過這般正直又性情爽朗之人,她是打心底贊賞。
“方才我說的以身相許”,商瑜緩緩道,“芊芊可否?”
時芊,“…”
這玩笑莫非開的有些大了吧?
“商大夫”,時芊索性也一本正經(jīng)起來,“實話與你說了吧,我已經(jīng)訂下婚約,婚期也不遠了。商大夫看中的這塊玉佩,正是我未婚夫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十分珍貴。所以,商大夫提的這兩份謝禮,我都不能答允,真是抱歉?!?p> 少女的眉眼清秀干凈,如同綠水青山的畫卷。即便她表現(xiàn)出老成的模樣,也叫人覺不出絲毫的古板。她像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愈發(fā)讓人生出憐惜之情。
“是么?”商瑜搖頭,“那真是可惜了?!?p> 可惜?
可惜誰?
時芊忍不住好奇之心,“商大夫的意思是?”
商瑜嘆了一聲,“芊芊率真純良,一塊美玉落入了坑,可惜,可惜?!?p> 這語氣,這神色,就跟街頭的大媽大姨討論誰家亭亭玉立的姑娘嫁錯人變了怨婦一樣的,可能是大夫的原因,聽著比那幫大媽大姨真誠。
一塊美玉落入了坑。
他這話的意思是說她是美玉,說蕭景之是坑…
這書讀得多了,罵人都分境界。
堂堂蕭國公子被一介布衣草民形容為坑,蕭景之若是知道了該是什么別扭的神情?心里應(yīng)當氣炸了,卻又不得不表現(xiàn)出優(yōu)雅無虞的樣子吧?
時芊不禁淺笑出聲。
商瑜頗深沉的看了她,眼底的情緒交錯不明,有那么一瞬竟令人看見了占有的欲色,分明是與他不符的。他似乎也有所察覺,迅速垂下眼簾蓋住了。
“我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處,請你原諒?!?p> 時芊搖搖頭完全不在意,“不會?!?p> “既如此”,商瑜淡淡笑了一下,“我也想不出能問芊芊要什么謝禮了,先擱著好嗎?”無欲一身輕,他自以為到了這個境界,其實差遠了。
還真是不好。這人情的債最好是當面當下了結(jié)了,拖著算怎么回事?來日不清不楚的算起來,是她欠了人情先,若有爭議,也定是她啞口在先。
何況她是最不喜歡欠人情的。
時芊沒有明確表態(tài),“商大夫四處云游,下次便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了。此次既有緣相識,商大夫于我又有救命之恩,我萬分感激。此刻若報答不了商大夫,我心里會很不舒服的?!?p> 這小女子年紀輕輕,怎如此精明。
商瑜那點多余的心思就這樣被識破了。
“芊芊訂婚了,我現(xiàn)在除了覺得遺憾,想不到能問你要什么?”商瑜勾起嘴角,帶著文人的玩味調(diào)侃,“當然,如果芊芊鐘情我了,甘愿放棄婚約,我自然是高興的?!?p> …
時芊心下無奈只得妥協(xié),“商大夫心胸寬廣,喜好開玩笑。那且先擱著吧,來日若有機會,我定當報答?!?p> “好。”
商瑜道。
時芊余光望見了聽雨閣門前站著望她,眼神殷切的楚煙,正好找到了告別的說辭,誰料他先開了口。
“那人是找你的吧?”商瑜似乎天生就與人不同,即使衣著再樸素,仍是抵擋不住的常人根本沒有的貴重雅致,“我先不打擾你了,告辭?!?p> “嗯。”
時芊點了點頭。
“小五,我們走。”
商瑜轉(zhuǎn)頭望向那個捧著腮幫看著他們的小團子。
“哦…,來了!”
小團子背著藥箱從臺階上站了起來,乖覺的跟在了自家?guī)煾当澈蟆?p> 他們交錯離開,時芊被楚煙拉進屋里。商瑜回頭望了一眼,少女的藕白小手被前面人握著,窈窕嬌俏的背影在人群中淹沒。
清俊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如同清晨第一縷落入人間的夕陽,溫柔的令人感嘆。芊芊,很高興認識你。
“怎么了?”
時芊道。
“我不是說要介紹張娘子給你認識嗎?”楚煙遮掩不住的歡喜,“姐姐在等著我們呢。”
“現(xiàn)在?”
如此突然。
“是啊”,楚煙道,“反正日后都要認識的。今日正好都聚在聽雨閣里,酒菜也備下了,七小姐就與我們一起吧?!?p> 時芊是不要的,以前聽著張婉儀的名聲,心里確是覺得特別。不過今日一見,她怎么對張婉儀提不起興致來了,甚至還有些介意。可是周宣喜歡張婉儀,又讓她想深些了解,反正她現(xiàn)在是如何都不安心的。
“好吧?!?p> 真正與張婉儀面對面的時候,時芊方知自己目光短淺。飛天舞的天人之姿不能拋開不說,張婉儀本身的容貌底子便是傾倒眾生。
張婉儀是天生的富貴之相,臉部飽滿如鵝蛋,眼線很長,眼波清澈。神女似的嫵媚身姿,氣秀神清,融合得宜,驚為天人。
“你好,七小姐。”
張婉儀落落大方迎著時芊毫不避諱的打量,伸出了手。
“久仰,張娘子?!?p> 時芊與她握了手。
時芊和張婉儀是不同的氣質(zhì)所在。張婉儀應(yīng)當是后天形成,舉止令人覺得圓滑些。時芊貴氣天成,即使容貌不如張婉儀震撼,卻是到哪里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傊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