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盔帽下的那雙眼睛正定定盯著林星微,此人一雙眼睛生得甚是好看,但眼底的隱隱殺氣讓人膽寒,逼得林星微急忙后退兩步,站在了大堂兄旁邊。
林庭嶼和林呈桉大氣都不敢出,默默往側(cè)邊讓了一步。
金色甲胄站著未動,面具下透出悶悶的聲音:“有寧郡主怎的在此處?”
這話問得真多余,當(dāng)然是逛廟會來的,林星微腹誹道。
林呈桉拉了一下林星微的衣袖,示意她快些說話,可林星微不敢??!這樣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問話,不像問話,如同審訊犯人,她該說啥好?
林星微又尷尬又害怕,遲遲開不了口。林庭嶼上前一步,拱手朗聲道:“見過魏將軍,今日中秋,我攜弟妹來爐汀山逛廟會,不知前方發(fā)生了何事?”
金色甲胄的目光從林星微轉(zhuǎn)向了林庭嶼,語氣和緩:“滁王世子被人殺害在月老廟前,我奉陛下之命前來查案,此處不宜逗留,我差人送你們回去?!?p> 金色甲胄說著,目光又看向了林星微。林星微低頭垂目,總覺得頭頂寒氣襲人。
兩位兄長齊齊拱手,“那就多謝魏將軍了?!?p> 林星微跟隨兩位兄長,低聲怔怔地道:“多謝魏將軍了?!?p> 金色甲胄向后喊道:“左丘知,帶一隊人護(hù)送有寧郡主同林家二位公子下山回府?!?p> 金色甲胄的眼睛終于從林星微身上挪開,隨著腳步聲哐哐響動著又重新跨上了大黑馬往前疾馳而去。
林星微的小心臟還在突突跳,往常魏明霽都活在傳說中,今日終于是見著了。雖然只窺得一雙眼睛,但周遭的氣場她駕馭不住??!
左丘知牽了三匹馬來,可林星微從未騎過馬,心中膽怯不敢踩蹬。林呈桉主動說要同林星微共騎一匹馬才解了圍。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下了山,三兄妹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連呼吸聲都靜悄悄的。只有身后的兩只蒼猊犬在狂吠,看見左丘知恨不得掙脫狗鏈追上來。
左丘知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只狂躁的狗,回轉(zhuǎn)身來沒有說話,左丘知帶著面具林星微也看不出是何種表情。
到了山下,三兄妹齊齊鉆進(jìn)自家馬車?yán)铮@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左丘知騎馬立于馬車旁,拱手高聲道:“屬下已將郡主送下山,屬下還有要務(wù)在身,不便進(jìn)城相送,余下的路程請郡主自行返回?!?p> 林呈桉掀起車窗,疑問道:“魏將軍不是囑咐左丘將軍送我們回府嗎?怎的到此就不送了?”
畢竟山上才出了命案,萬一路上遇到逃竄的兇手,他們?nèi)置每傻謸醪蛔 ?p> 左丘知眺望遠(yuǎn)處,神情孤傲:“若屬下在側(cè),諸位也甚是拘束,不如不送?!?p> “你!……”林呈桉語塞,被林星微一把拉回。
“公務(wù)要緊,左丘將軍不必再送。”林星微說完放下了車窗。隨后傳來陽翟軍蹄奔騰而去的轟音。
林庭嶼壓低了聲音道:“早知今日會遇到如此晦氣事,就應(yīng)該留在府里溫書?!?p> 林呈桉的腦袋靠向兄長,聲音壓得更低,呲著嘴道:“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啊,今日這賊定是個厲害的,敢在人多眼雜的廟會上殺害滁王世子?!?p> 林星微神色呆滯,她還沒從山上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她怕的不是那樁沒看見的命案,而是魔鬼大人魏明霽。
她終于理解正主為什么寧愿自戕也不愿嫁他了,除了畏懼權(quán)勢壓迫,更怕的事魏明霽本人吧。
只見一面就讓人提心吊膽的,哪有什么男女間的傾慕之情啊,只想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兄長猜猜,今日這事是誰人做下的?”林呈桉纏著兄長不放,非要他分析分析。
林庭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呈桉,讓他注意一下妹妹。
林呈桉回過頭來,看見林星微臉色慘白慘白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呈桉起身坐到林星微身邊來,道:“冉冉聰明,冉冉說說今日這樁兇案會是誰干的?”
林星微回過神,暗吸一口氣,緩和了心緒,道:“當(dāng)眾行兇又逃之夭夭,除了仇殺沒其他原因?!?p> “仇殺?難道不會是情殺?又是在月老廟前,定是情殺?!绷殖疏竦?。
林庭嶼道:“雖是在月老廟前,但我覺得仇殺的原因更大些。滁王家教嚴(yán)苛,幾個兒子教養(yǎng)的甚是規(guī)矩,其幼子劉晏之與我們同在燕山書院東方夫子座下讀書,連東方夫子都贊其謙躬下士、雅人深致,其兄不會是情殺?!?p> 又黯然憂心道:“這次劉晏之也回府過中秋,不成想碰上長兄被害,往后還能否在東方夫子課堂看見他便很難說了。”
林呈桉愁眉緊鎖:“滁王如此會教養(yǎng)家中子弟,定然也是個人品高尚之人,哪會得罪什么人呢?”
“你這書啊真是白讀了!”林庭嶼白他一眼:“正是滁王一家為人剛直不阿,不肯同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同流合污,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才遭報復(fù)?!?p> “得得得,不同你說了!”林呈桉說不過兄長,又轉(zhuǎn)向了縮在車廂角落的林星微。
“冉冉,你剛才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畏怕魏將軍?還有那個左丘知,對我們傲慢無禮的,你將來可是魏將軍的媳婦。”
“是啊,冉冉?!绷滞Z的興趣也提了起來,“你今日也太怪了些,往日里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聽說還將魏明霽的聘禮給砸壞了,今日怎么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連話都不敢說了?”
“怎么是聽說?我怎樣的人,兩位兄長沒見過嗎?”林星微反駁道,她實實沒甚好解釋的,怕就是怕,感覺魏明霽靠近自己時就像個熔爐,能把自己煉化了。
林呈桉道:“我們不是在書院讀書么,你與他的一些事自然是聽說的多一些?!?p> 林庭嶼道:“不止是今日,自我們從燕山書院回來,就覺得你性子變了,以前有些驕縱,現(xiàn)在斯文穩(wěn)重了許多?!?p> “嗯嗯嗯?!绷殖疏窀胶椭c頭,“我也覺得是,冉冉,你可千萬要想得通啊,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大伯母身邊可就只你一個孩子了。”
兩人好奇萬分的眼睛齊刷刷盯著林星微,好似在看一個新生物種。
“變了不好嗎?”林星微反問,“兩位兄長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也不會再任性妄為?!?p> 兩位兄長面面相覷,似信非信。
林呈桉又問:“你砸壞魏明霽聘禮,可有想過給人道個歉?。俊?p> 林星微一怔,雖不是她砸的,但也的確是她砸的,既然頂了這身皮,道歉也說得過去。
“我連魏明霽的面都見不著,上哪給他道歉去?”林星微嘴硬。
魏將軍不愿登門,侯夫人不愿低頭。是以,聘禮砸了就砸了吧,魏明霽也沒怨過她,侯夫人和林星微也沒想過要道歉。
林庭嶼認(rèn)真地說:“不管這門親成不成,冉冉還是該去和魏將軍道個歉,畢竟是你失禮在先?!?p> “那就待魏將軍辦完這個案子,我隨母親一起去魏將軍府上致歉好了?!绷中俏⒋鬼g著手上的帕子。
別人的錯是別人的,自己的錯要先糾正。常言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就此得罪了魏明霽對自己沒有好處。
林呈桉原本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沒想到林星微答的赤忱,心頭的疑慮還未完全消除,又說:“不如就這兩日吧,趁我們還在家中,兄長們陪你去給魏將軍致歉,就不要麻煩大伯母了,同輩之間也好說話些。”
林庭嶼也點頭。
林星微又有些猶豫,眉頭皺了皺,道:“剛才看魏將軍,好似對我砸聘禮這件事絲毫不介意,我若依此登門道歉會不會顯得多此一舉呢?”
林庭嶼急忙道:“魏將軍日理萬機(jī),忙得不可開交,連咱們林家的門都沒登過,哪有功夫介意此事,可若冉冉你不去道歉,就顯得是咱們失了禮數(shù)了。”
林星微長長嘆了口氣,她可并不想大張旗鼓的去拜訪魏明霽??蓵r事不一樣,時人未婚男女私下見面是非常不妥的,傳出風(fēng)言浪語來林星微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三兄妹一路上仔細(xì)商議了一番,決定尋些禮物主動拜訪魏明霽。
侯夫人雖不情愿女方主動登門,然她也想知道魏明霽真實的想法,不如就讓兩個侄子帶上女兒去找一趟魏明霽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