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樂學堂背靠青山,被流水環(huán)繞,李延年帶著溫南熏跨過石橋,透過繁茂的枝葉,瞧見了學堂的大門。
正是放學時候,有幾個小孩正結(jié)伴從學堂里出來,門外站著一位面目清秀的童子,正在打掃枯葉。
他掃得頗為細致,沒有死角。
李延年帶著溫南熏走到大門處時,這位童子掃地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抬起頭來,清脆的嗓音,“你們有什么事?”
“我們想求見你家夫子。”李延年客氣道。
這位童子道,“你先說說看,何事要見夫子?”
“這……”李延年一時答不上來,如果要說求你們家夫子幫忙的話,估計是連門都入不了的。
“是這樣的……”溫南熏從李延年身后探出頭來,“我也到了入學的年齡,我爹聽說你們這的夫子特別有才華,想讓我在這入學?!?p> 童子聽了溫南熏的一番話,將掃帚拿到一邊放好,對兩人說道,“你們先隨我進來?!?p> 李延年連忙點頭道,“好?!?p> 兩人入了學堂的大門。
溫南熏一門心思都在想著一會兒見到了這位夫子要怎么說服他,像對待攬玉那樣?
如果跳樓有用的話,要她跳多少次都可以,但攬玉不吃這套。
溫南熏有預感,這位夫子只會比攬玉更加難搞。
童子將李延年和溫南熏帶到一處雅室,給兩人倒了茶,對他們道,“你們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先生稍后就來。”
李延年道,“好。”
溫南熏的視線一直放在入口那邊,安靜地等待著。
大約過了三盞茶時間,她瞧見一條筆直修長的腿,跨過了門檻。
視線往上移。
男子很年輕,大概二十多歲,皮膚介于黃和白之間,是那種不常灑太陽但偶爾會曬一兩次的膚色。
發(fā)量多得驚人,哪怕豎了發(fā),發(fā)尾也像飄灑的竹葉一般四散開來。
他的眼神很平和,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只覺得和風一樣輕。
阮耘墨在李延年面前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一盞茶,沒喝,只是攪動了一下茶沫子,“是你們要辦入學?”
李延年的目光有些局促不安,他不太敢對上這位夫子的眼睛,在他心里,讀書人比他們這些平民百姓是要高一截的,面對這樣的人物,總會有些怯懦和不安。
溫南熏對上阮耘墨的眼睛,“我聽說你很厲害,是這十里八鄉(xiāng)最有才華的人?!?p> 阮耘墨含蓄地笑了笑,“最有才華倒是不敢當,但在這清溪鎮(zhèn),鄙人自居第二,應該無人敢稱第一?!?p> 笑容內(nèi)斂,人卻狂得不行……溫南熏對這位阮夫子進行了一個簡單的評價。
“我不信?!睖啬涎溃澳阋欢ㄊ窃诖蹬# ?p> 阮耘墨沒有生氣,反而笑道,“丫頭,你知道舉人嗎?”
“知道,那是很厲害的人,考上了能當大官?!?p> 阮耘墨道,“在我看來,舉人就是一群小孩子,在玩過家家?!?p> 阮夫子說出這話的時候,李延年的眼皮都抖了一下,饒是他也有幾分不敢置信。
“吹牛誰不會?”溫南熏不買賬道,“我還覺得當今圣上是我孫子呢?!?p> 阮耘墨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李延年面容微僵,連忙將溫南熏的嘴捂上,“小孩子說話沒個分寸,夫子您就當沒聽到,沒聽到哈哈。”
阮耘墨瞧了一眼溫南熏,移開目光繼續(xù)喝水,“童言無忌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
溫南熏將李延年的手移開,“既然你這么厲害,那你敢不敢和我比比?”
頭一次有小孩說出這樣的話,阮耘墨生了幾分興趣,“比什么?”
溫南熏道,“就比君子六藝中的數(shù)?!?p> “只要你贏了我,我就承認你最厲害?!?p> “如果我輸了呢?”
“那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鼻懊驿亯|了這么多,溫南熏終于按照原定計劃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誰料這位夫子當即潑了她一盆冷水,“不比?!?p> “你是不是怕輸給我?”溫南熏激將道。
阮耘墨道,“我不覺得我會輸。”
“那你為何不比?”
阮耘墨興致黯然,他一只手撐著下巴,有幾分懶散道,“麻煩,又不討好?!?p> 溫南熏知道他這是對比賽的獎懲不滿意了,于是改了口,“你要是贏了,我就答應你一件事情。”
“不要?!?p> “為何?”
“你這小胳膊小腿的,能做什么?”阮耘墨還是道,“不劃算。”
“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溫南熏說出這句話來,自己心里都沒有多少底氣,于是她只好改口道,“我聽說你有一個兒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可以給你兒子做童養(yǎng)媳?!?p> 阮耘墨這次又差一點將一口水噴了出來,其實真只差一點,但是這樣做有損風度,他只好將噴改為咽,一口水堵在狹窄的喉道里,生生將自己給嗆著了。
他咳嗽了十幾聲,待好些了才回過神來,瞧著這位語出驚人的……小姑娘?
“我兒子不需要童養(yǎng)媳?!比钤拍窬艿馈?p> “是我長得不夠漂亮?”
“不是,你很好看?!?p> “我又漂亮又聰慧,還自帶錦鯉體質(zhì),你兒子娶了我,以后一定會前程似錦,無災無病,平安順遂?!睖啬涎f瞎話不打草稿。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自薦的人,阮耘墨好笑的同時又有幾分頭疼,他還是道,“我兒子他不需要童養(yǎng)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溫南熏有幾分心急了,“那怎樣你才肯比?”
“怎樣都不比?!比钤拍珜⒉杷畔?,打算接下來不再喝茶了,“如果你們還想報名入學的話,我隨時歡迎?!?p> “但如果你們沒這個心思的話,還請盡快離開。”阮耘墨的視線在溫南熏和李延年身上掃過,語氣不由重了幾分,“我并不喜歡被人打擾?!?p> 溫南熏眼神黯了一下,她微微低下頭來。
李延年瞧見這丫頭這般失落的模樣,不由得想為她說一句話,但面對阮夫子時,他的氣場一下子就萎靡下來了,語氣有些磕磕碰碰,“這孩子……這孩子是個可憐人,她……”
李延年正想說下去,瞧見阮夫子的面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溫南熏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再說了。
“我們離開?!睖啬涎?。
李延年看了一眼沒有半分動容的阮夫子,又看了一眼倔強著的溫南熏,微微嘆了一聲,俯下身來,將溫南熏背了起來,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