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3酒館接頭
倆人便去換上了江陵兩岸十分普遍的,尋常百姓常穿的綾羅薄衣,把頭發(fā)都收起來,扎進頭戴的男子綸巾里。
元無憂還貼著兩寸不短不長的胡須茬,瞧著更有儒生氣度。
但元無憂慣穿黑衣,覺得晚上方便行動。
而米擒林是羌人那種崇尚白色的心性,非要挑白的,故而倆人穿的一黑一白,莫名跟那無常鬼似的。
再加上米擒林懷里抱著個孩子,就更顯得有種詭異的特殊了。
倆人走在街上,孩子還哇哇哭,很難不引得路人側(cè)目。
元無憂有些被哭煩了,便瞥一眼身旁的男子,“她怎么還哭?你不是挺會哄孩子嗎?”
“我又沒生過沒養(yǎng)過,能有多會哄?”
“那你練練吧,等你們可汗生了,估計也得你來哄孩子?!?p> “……”米擒林莫名有種,自己是她家祖上傳下來的仆人的感覺。
倆人在大街上,本來想直接進菜館,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行人,總有人拿怪異的眼神,看向元無憂身邊的男子。
元無憂尋思米擒林就抱個孩子,不至于顯眼吧?但側(cè)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擰眉怒目,一臉不情愿地抱著孩子,一旦有那地痞流氓想靠近他,就被他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元無憂趕緊把他拽到旁邊無人處,“你怎么回事?平時不是挺灑脫的嗎?怎么今天破綻百出,一副看誰不爽就要上去砍人樣兒?”
米擒林幽怨道,“我還沒成親呢,就得幫你們帶孩子,換誰能灑脫起來?”
“不是這個,我是說平時你挺輕佻的,流里流氣不著調(diào)……”
“哎哎!”米擒林一瞪眼,“這不是好話吧?”
她誠懇道,“是啊,你平時不是挺放得開的嗎,玩世不恭吊兒郎當,怎么今天就跟你們可汗似的,一身生人勿近的殺氣呢?!?p> 她說到點上了,米擒林哼道,“我平時再怎么活潑,都沒這樣??!黨項那群女人是不著調(diào),但我都習慣了,在男人堆里我最放得開,可是今天這地方!”
他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嘰里咕嚕的訴苦:“那群男的居然不盯著你,老盯著我,都什么癖好???這里每個人都跟未開化的野獸一樣,好像無視法規(guī),給我盯發(fā)毛了…”
“那就對了,這地方?jīng)]有法度,沒人約束,都是地痞流氓和匪徒管著。領(lǐng)頭的穰縣開國公,更是赤水水匪頭子。”
“?。俊闭痼@之下的米擒林又是滿臉嫌惡,
“果然還是你們漢人玩的花,我覺得他們不盯你看,就是你有胡子的問題,你也給我弄個胡子貼吧?!?p> 元無憂嘖聲道,“沒時間了,我都看到那家酒館了。”
說著,她便斜眼看向街角的一家酒館。
酒幌子昭昭,牌匾上寫著——“一滴醉”。
一瞅那酒就不是好道上的。
米擒林指著那酒館牌匾,眼神警惕,“這就是你們接頭的地方?里頭的酒你可別喝啊,肯定有蒙汗藥?!?p> “我是去找人,喝什么酒。”
說罷,身穿交領(lǐng)黑衫的男裝姑娘,便抬腿邁步,只留給他個英姿挺拔的背影。
米擒林趕緊跟上。
離了還有一條街的距離,他忽然發(fā)現(xiàn)她總拿余光瞟路過的人,一有風吹草動或是被看一眼,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就去握劍。
米擒林不禁挨近她一步,小聲道:
“你緊張?。俊?p> 元無憂皺眉,微側(cè)過臉,“這話怎么說?”
“你總是去摸劍鞘,這樣很容易暴露?!?p> “你還有空觀察我呢?”
“是我們可汗說,你一緊張就容易沖動,所以隨身帶武器,小時候背書背不出來被先生訓了,一生氣就想殺人。所以他讓我警惕點,你要是緊張就容易砍我,讓我躲著點你?!?p> 從萬郁無虞的部下口中,居然能聽到自己和他過去的故事,突然讓元無憂有些恍然了。
元無憂嘴角微微抽搐,“他對你還真是無話不說啊?!?p> “他還說,后來你母皇找到竅門了,你背不出來書就罰他這個伴讀,不給他飯吃,罰他面壁,你得罪先生也讓他代為受罰……然后你心疼他,就老實多了?!?p> “……哎別說了,我以前太混蛋了?!?p> 米擒林要不提,元無憂還真忘了。
她還想起來,因為萬郁無虞會代她受罰,她起初會讓御醫(yī)給他用最好的藥治療,后來母皇不給她提供成藥,她逼急了就自學制藥……
以至于后來,元無憂的醫(yī)術(shù),也都是拿身邊的玩伴來練手,學到的。
故而萬郁無虞多少也懂點醫(yī)術(shù),也有了她那種隨身帶保命藥的習慣。就像今年在舞陰那次,他一眼認出了元無憂的藥產(chǎn)自老家,元無憂都愣神了。
米擒林嘖聲道:“我還以為你華胥國主什么都不怕呢。”
“不是怕,我是怕露餡,說實話我也沒闖蕩過江湖,對江湖習氣了解不多。”
“那我還對你們漢人習俗都了解不多呢?!?p> 倆人這番回憶過去的打趣,確實驅(qū)散了元無憂心頭的緊張,讓她更堅定了一定要見到萬郁無虞,救出她的虞美人的決心。
元無憂一進“一滴醉”酒館屋里,就直奔坐著個紅衫女掌柜的柜臺。
柜臺后頭的紅衫女子也熱絡(luò)地攀談道:
“兩位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嘞?”
元無憂:“吃面。”
女掌柜笑道:“中!還是您會吃嘞,俺們這滴招牌,就是羊肉面嘞?!?p> 米擒林在旁邊聽得有些起雞皮疙瘩,即便來了有些日子,他在黨項聽的漢語多數(shù)都是秦腔,還是聽不慣中原官話。
緊跟著,男裝姑娘的話也讓他云里霧里。
男裝姑娘那張五官英挺的臉,在燈下投影出骨相陰郁。頂著這樣一張鋒利冷俊的臉,她卻眉眼微彎,笑吟吟道:
“我痛風,吃不了兩腳羊、三腳羊的。你們這兒的招牌,不是有別的葷菜嗎?”
聞聽此言,原本也笑靨如花的女掌柜,瞬間臉色一沉,“那您想吃什么葷菜?”
元無憂仍語氣漫不經(jīng)心,只微抬噙著笑的褐色眼眸。
“蛇肉?!?p> 此時米擒林才意識到,連他同伙的話,他都聽不懂了。
但他猜得到,倆人是在對什么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