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焉知非福
又一次乘著月色徒步往公司南邊走,不過這一次,林覓的步伐邁得飛快。
她一定要趕在那撥人之前找到尋嶼!
月色似水,銀輝如炬,夜蒙上了一層讓人看不清的薄紗,水波蕩漾著浮光,晃晃悠悠地,一如少年沉沉浮浮的心情。
“尋嶼?!?p> 林覓找到他了,尋嶼又跟林覓第一次在此遇見他一般,靜靜地看著月亮。
他知道她來了,但他不知道說什么。
“尋嶼,雖然我不清楚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也無法用任何立場來勸你。
但是我覺得你不應該止步于此的,你值得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你可以去抗爭!如果抗爭徒勞,也不要灰心,萬一這是一次新的起點呢?
離開這里,做永遠熱烈追夢的少年人。
尋嶼,很快就能實現(xiàn)了。
尋嶼,不要放棄好嗎?”
少年忍不住鼻頭發(fā)酸,回頭看著那個站在不遠處朝她喊話的少女,眼尾不自覺地染上了一絲紅。
“沒有人在意我的,我的堅持有什么用?”
“我在意?。 ?p> 林覓看著他,眼神是無比的堅定。
“我永遠都在意!”
話音落,少女的眼眶泛淚,看尋嶼的眼神,竟多出了些可憐的意味。
“如果我…算了…”
少年突然沒忍心對眼前之人說出那個“輸”字。
“林覓,有機會的話,多來咖啡店聽我唱歌吧?!?p> 少女看著他,沒有說話。
“走啦,去解約,回歸自由?!?p> 尋嶼長吁一口氣,突然輕快地說出這句話。
“尋嶼…”
林覓囁嚅著,少年已經(jīng)和她擦身而過。
“尋嶼!無論怎么樣,我永遠都在意你的夢想!”
對著背影,林覓再一次大聲地喊道。
尋嶼身形微怔,步伐卻不停,就這樣消失在林覓模糊的視野里。
河岸螢火點點,與夜半的星輝相交呼應。
月亮啊,你說,
這世上努力的人能不能多擁有一點幸運呢?
林覓看著天空,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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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秋在會議室里接電話。
“你怎么辦事的?這種丑聞傳出來對滄瀾的影響多大你知道嗎?這種練習生你還留著干什么?”
“是是是,您放心啊,我今晚一定處理好。”
秦秋心里雖已氣急,但還是得賠著笑臉。
你是股東,你有權,你說了算。
電話掛斷,秦秋重重地把手機拍在桌上。
“秦總,尋嶼來了?!?p> “讓他進來?!?p> 少年平靜地推門而入,和暴躁的秦秋形成強烈的對比。
秦秋打量了一番,甚至都沒發(fā)覺尋嶼有什么異常。
“沒什么想說的?”
秦秋的語氣里夾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尋嶼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少年眼睛深邃,此刻沒有任何情緒,看起來空空蕩蕩的,秦秋對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有幾分避讓。
“行,到現(xiàn)在了還這么坦然,可以,有骨氣啊?!?p> 秦秋咬牙點點頭。
“既然這樣,直接簽吧?!?p> 一紙解約書直接遞到了尋嶼面前,尋嶼接過,手指有些輕微的顫動。
當這個時刻真正來臨時,少年終于有些不知所措,看著那煞白甚至刺眼的合同,手中的筆遲遲未落下。
“害,你這一走啊,可能以后就別想再當練習生了,還蠻可惜的,我也想留你的,可是沒辦法啊——
來這里的時候你才十七對吧,現(xiàn)在走出去,書也讀不了,歌也唱不成了,怎么辦啊?
嘖嘖,不過我盡力了,該走的人終究是留不住的。
要是你當初聽話點就好了?!?p> 尋嶼愣是被秦秋這番話氣笑了,輕嗤了一聲,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秋見他落筆,立馬奪過,拿出印章蓋上,生怕他反悔似的。
終于,一切都成了定局。
終于,他徹底自由了。
但是,他怎么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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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覓一晚上都沒有合眼,她頭一次覺得夜晚如此漫長。
她撐著困意挺過清晨,沒有等到任何消息。
日上三竿之時,滄瀾終于又發(fā)了一則聲明:
“近日網(wǎng)上流傳的信息引起我司重視,經(jīng)我司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情況屬實,該練習生確與他人存在不正當戀情關系。
此行為已嚴重違反我司規(guī)定,給我司造成嚴重的影響。
目前,我司已和該練習生結束合作關系。
我司再次嚴正聲明,不存在任何不公平行為!滄瀾娛樂尊重每一個品行端正、熱愛夢想的人!”
白紙黑字,官方發(fā)布。
【哇靠滄瀾這波反擊的夠可以!漂亮!】
【原來是真的德行有虧啊,那幸好沒給他進,滄瀾及時止損了?!?p> 【業(yè)界領頭羊不是吹的好不好?人家老牌公司豈能是隨便造謠的。打臉了吧?】
【加油啊滄瀾,我等著你們出新團呢!】
……
尋嶼真的走了?
林覓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她快步跑到公司大門,四周空空如也,茂密的綠蔭在此刻也顯得凄涼。
她低頭,卻看到了蹲在地上,異常無助的溫若寒。
林覓蹲在了他旁邊。
“林妹妹…嶼哥他…”
“我知道?!?p> 林覓盡力穩(wěn)著自己的聲線,不讓溫若寒看出她的失態(tài)。
“怎么這么突然呢?明明他昨晚還好好的,還跟我說要加油,我還跟他約定好了下次正式生考核一起轉(zhuǎn)正呢…”
溫若寒張開手心,林覓看著他把一團揉亂的紙團重新展開。
上面,尋嶼的字跡工整有力:
我失約了。
剩下的日子你一個人走吧,有緣再會!
溫若寒無奈地笑了笑,語氣里是抑制不住地哭腔。
“算了,他在這里這么壓抑,走了也好,起碼他以后能開心點了?!?p> 溫若寒重新把那張紙疊得平整,收了起來。
“林妹妹,以后我們一起加油啊?!?p> 林覓蹲著,微微點了點頭。
沒有人注意到,她腳下的地板,不知何時滴上了斑斑淚痕。
“嘟——”手機傳來一陣震動聲。
林覓起身,吸了吸鼻子。
“喂…哥?!?p> “尋嶼解約了對吧?”
林清桉的語氣一點也不像質(zhì)問,像是來確定一般。
林覓想起他哥那天跟她說的奇奇怪怪的話。
“哥,你那天跟我說的話到底什么意思???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到時候再跟你說吧,現(xiàn)在我可以采取下一步了。”
林清桉那天跟她說的什么來著?
別太理會網(wǎng)上的風向變化…有辦法簽尋嶼…需要她配合…多注意尋嶼…加上那個奇怪的爆料貼…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哥?
不對不對,她哥是要簽尋嶼的,不可能會故意放出不利于尋嶼的消息吧…
一陣快速地頭腦風暴后,在飯圈摸爬滾打多年的林覓突然茅塞頓悟。
原來那天的匿名爆料貼給了林清桉將計就計的機會。
而爆料之人很可能是滄瀾自身。
秦秋應該比任何人都確定那個女子不是所謂富婆女友,但她還是故意引導了輿論,想趁機扳回公司風評,再讓尋嶼服軟。
但是林清桉早就猜到了,他趁機煽動情緒,將事態(tài)愈演愈烈,驚動了滄瀾的一眾高層和股東。
秦秋迫于壓力,只能和尋嶼解約,而解約后,林清桉就可以再找機會把尋嶼光明正大地簽過來。
猜出了原委,林覓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從頭到尾,不知情的尋嶼就是一個工具人,莫名其妙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又莫名其妙的惹來一身謾罵。
“阿覓,你還在聽嗎?”
林清桉詢問道。
“你不用以后跟我說了,我已經(jīng)猜到了?!?p> “你猜到了?”
林覓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林清桉,電話那頭是一陣長久沉默。
林覓基本可以斷定,自己的想法就是真相。
“我…”
林清桉還想說些什么,林覓沒有給他機會,干脆的掛了電話。
她需要冷靜一下。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尋嶼在整個過程中如同小丑一般被耍來耍去,何況林覓從來都不希望尋嶼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她也很清醒,國王娛樂現(xiàn)在唯一出圈的就是程君遠的名聲,論背景和資本,一個剛剛起步的公司完全無法和滄瀾硬碰硬,更別說搶人挖墻腳了。
這可能是林清桉目前能想到的萬全之策了吧?
畢竟這樣的解約方式,不用承擔任何違約帶來風險。
其實說到底這個事情也是滄瀾的錯,林清桉不過是個中間人罷了,也怪不了他什么。
林覓的內(nèi)心很糾結,她很煩。
她明白自己不應該生林清桉的氣,林清桉是在幫尋嶼。
但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尋嶼被蒙在鼓里,一次一次地失去希望。
她想,事已至此,她能做的或許只有,先幫林清桉保守這個計劃,讓尋嶼順利跳槽。
等以后,她一定再找機會告訴尋嶼。
只能這樣了,這是她能力范圍內(nèi),力所能及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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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嶼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自在地走在市中心了,然而自在的同時,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其實早在他看到爆料的那一刻,他就猜到秦秋早晚會舍棄他這個沒什么用的棋子。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他只能被迫準備好迎接所有的命運安排。
但是現(xiàn)在呢,他何去何從?
他好像也只認識去街角咖啡的路了,沒辦法,先去看看吧。
尋嶼又一次在非工作時間來了店里,但是這一次沒有雛菊花,只有吳叔驚詫的目光。
“小嶼,你怎么來了?”
“我…”
尋嶼組織著語言。
“等下,你先坐,我先把這杯咖啡做好哈。”
吳叔笑著把他拉到位置上,急匆匆地就要去忙。
“沒事吳叔,你先忙,我不著急。”
尋嶼看著周圍,突然想起林覓給他送花的那晚。
她那時候是不是也和他一樣一個人無措地坐在這里?
“來了來了小嶼,有什么事?。俊?p> “吳叔,我能來你這長期駐唱嗎?”
吳叔一愣。
“???小嶼你原來的工作呢?”
吳叔不知道尋嶼做練習生,因為尋嶼跟他說的是學生,只有放假才來他這邊打打工。
不過吳叔私下也懷疑過,尋嶼的嗓音的條件和對舞臺的專注,完全不像是一個把唱歌當業(yè)余愛好的普通學生。
但是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學生的話,還能是什么呢?
“原來的工作,出了點意外,暫時無法繼續(xù)了?!?p> 可能以后也無法繼續(xù)了吧?
“小嶼,你老實告訴我,你之前學生吧?”
尋嶼看著吳叔,也不想隱瞞了,反正現(xiàn)在一切對于他而言,都結束了。
“不是學生,不好意思吳叔,騙了你?!?p> 尋嶼突然起來鞠了一躬,把吳叔嚇了一跳。
“我之前是練習生,比較特殊,不好講太多。
不過我現(xiàn)在不是了,想來您這里繼續(xù)討討日子過活,希望您別嫌棄我?!?p> 吳叔看著眼前這個語氣謙卑的少年,無奈嘆了口氣。
他確實沒想到尋嶼是練習生,在聽到這番話時,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你這是什么話,我為什么要嫌棄你?”
吳叔重新把他拉到位置上坐好。
“不介意的話,跟吳叔說說發(fā)生了什么唄?講講心里話也行。”
看著眼前的少年,吳叔總能想到自己正在上學的兒子,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尋嶼卻要早早面對的不屬于他的生活壓力。
吳叔不由有些心疼。
“沒什么吳叔,都是過去式了?!?p> 尋嶼強裝平靜地說。
“我才不信?!?p> “是不是做練習生給人欺負了?”
吳叔突然降低了音量,像是即將聽到什么大八卦般。
“算吧,不過我自己也不想堅持了,我覺得沒意義?!?p> “怎么會沒意義呢孩子!有夢想是一件多幸運的事情??!
被人欺負了咱就欺負回去,沒人給你撐腰,吳叔給你撐腰?!?p> 這時候,尋嶼的手機突然來了電話,尋嶼看了一眼,跟吳叔做了個稍后手勢。
“姐…”
尋嶼一句姐才說了半個音節(jié)。
“怎么我一走就出這么大的事???你們老板不知道我是你姐姐嗎?”
“我沒講,而且講了也沒用?!?p>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尋嶼又補了一句。
“爆料應該沒有影響到你吧?”
“沒有,沒露出我的臉……不對!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關心我?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p> “你們這個老板沒眼光,你換個公司吧要不然?”
“算了吧。”
真的有人會為他這點沒用的夢想買單嗎?他不敢想象。
“那不行,我弟弟的條件不出道就是浪費。你先回家呆一陣吧,我?guī)湍阆胂朕k法?!?p> 尋嶼嘴上應著好,心里顯然沒把她姐這番話放在心上。
隔行如隔山,她姐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罷了,怎么可能幫上他,說不定也是說著讓他開心罷了。
不過他確實也開心了,他突然覺得,那天晚上的想法是自己的妄斷。
確實還是有人在意他的。
面前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吳叔,電話里有血緣關系的姐姐,還有那天晚上,語氣堅定的那個女孩。
晗阿晗
多寫了點具體細節(jié),嶼哥好慘啊嗚嗚嗚,寫得時候感覺整個人都emo了。 下章一定讓嶼哥去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