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亡，不是容易的事
話音未落，男孩感覺捏住脖子的那只手突然用力，下一秒，可怕的窒息感就迅速籠罩了他的全身，他終于忍不住“嗬嗬”出聲，臉上泛起大片不健康的紅色，雙腿不住地掙扎，卻感覺自己躺在砧板上，怎么也逃不掉，只有被人宰割的命。
她瘋了！這個瘋女人！殺人是要坐牢的，她怎么敢！
他只是想坐個位子而已，為什么這么小氣啊。
男孩掙扎間，無意對上了陳明星的眼睛，嚇得亂動的雙腿都停止了掙扎。
這是一雙多么可怕的眼睛啊。
原本黑亮的眼珠里，他卻連自己的倒影都看不見，瞳孔的顏色深得像打翻在油紙的黑墨，里面壓抑著無窮無盡的黑暗，可以埋葬掉天底下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里面沒有一點屬于人的感情，就好像手里捏著的，只是一只待宰的活禽，等著她開膛破肚。
明明之前看她不過是個有點高冷的普通少女而已，為什么突然變得這樣恐怖？
他不敢繼續(xù)對視，瘋狂轉動的眼珠哀求地掃向其他人。
司機早已停下了車子，見狀躲在駕駛座上裝死。
有人試著勸了一句，見陳明星理都不理，也訕訕地閉上了嘴。
只有他的母親受不了，忍痛又撲上來救他，卻被一腳踢飛出去，還吐了口血。
他感到駭然。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但他沒時間想了，因為他的喉嚨里響起了“咕咕”的聲音，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身處無盡海底，海水淹沒了他，窒息感讓他極力掙扎，想要沖上海面，但迎接他的，只有更深一輪的壓抑。
是死前的幻覺嗎？他害怕極了，想要再次求救，可是他的眼神只掃到了癱在地上的母親，用同情，冷漠，嘲笑的眼光看著他的一眾乘客，還有怯懦的從頭到尾不敢上前的父親。
這些人或是懼怕陳明星身上的殺氣，或是擔心自己被連累，或是單純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總之，沒有一個人過來幫他。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要死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令他戰(zhàn)栗，但又無比清晰。
他幾乎認了命，任由海水吞噬了他的身體，慢慢地他感覺身體逐漸失去了知覺，但不知道為什么，意志卻還是很清醒。
直到他又好像置身火海，竄起的火舌緊緊貼在他的身上，他能清楚的聞見到自己每一寸皮肉都被燒焦的聞到，聽到滋滋的，像烤肉一樣的聲音，奇怪的是，這一次，他并沒有痛覺，但僅僅是看著，聽著，他就已經(jīng)要瘋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死亡的過程這么緩慢，又這么折磨。
明明他已經(jīng)像一條枯萎的仙人掌，一塊干癟的破布了，可他竟然還沒死。
還是說他其實已經(jīng)死了，只是靈魂到了地獄，正在下十八層地獄。
可他只是占了個位子而已啊，除此以外，他再沒做過其他的壞事了。
總不能是因為他罵了那個胖女孩幾句吧。
只有魔鬼才會讓他因為這種事下地獄??！
可隨著生命力的逐漸耗盡，意志也在持續(xù)不斷的痛苦里慢慢沉淪，他終于感到了完全的后悔和絕望。
他也不知是什么支撐著他的意志，使他再次看向陳明星，這次是哀求寬恕的眼神，他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只能無比卑微的看向她，祈求死亡快點到來，哪怕她是魔鬼，也請快點帶走他的靈魂吧。
那仿佛千年寒冰一樣的眼神終于有了點情緒。
陳明星饒有趣味的看著他，雖然她手里死過的人不知凡幾，但每次殺人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一種由衷的刺激，好像脊椎被羽毛輕微掃過，讓她忍不住想要繼續(xù)。
不過。
她現(xiàn)在只是個剛結束中考的小孩子而已，殺人這種破壞人設的事，還是延后再說吧。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響指。
好了。
幻術到此為止。
車廂眾人并不清楚這男孩遭遇的痛苦，只看到那身形瘦削的少女突然松開了手，男孩便掉落在了座位上。
中年女子以為是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趕緊上前抱住男孩，嘴里還不饒人道：“算你識相，和小孩計較，真不是個東西?！?p> 她突然住了嘴，驚疑地看著懷里驚恐不已的兒子，男孩雙眼無神，目光渙散，渾身還時不時的抽搐，這可嚇壞了她。
她憤怒地看向陳明心：“你對我兒子做了什么，他怎么變成這樣了？”
陳明心聳了聳肩，什么也沒說。
從陳明心出手開始就在旁邊當隱形人的莫大寶卻忍不住發(fā)聲了，她不滿地看向中年女人，斥責道：“星星不就捏了一下脖子嗎，我看他剛才活蹦亂跳的很，這下不會是想訛詐吧?！?p> “什么訛詐，我兒子膽子小著呢，肯定是剛才那一下給他嚇壞了，道歉，賠錢！”
中年女人惱怒地發(fā)火，卻不敢過分大聲，剛才陳明星那如同煞神一般的樣子多多少少還是嚇著了她。
卻怎么也不甘心就這么算了。
“你真是胡攪蠻纏，你再不走，賴在這的話，我就報警了。”莫大寶不會吵架，但也不肯輸了氣勢。
“好啊，你報警，報警啊。等警察來了，我就跟他說有兩個小女生兇神惡煞的，還掐我兒子脖子，看看，脖子都掐青了?！彼龑⒛泻⒌膫巯虮娙苏故?，一臉義憤填膺。
大概是看陳明星不說話，以為她心虛，又看莫大寶是個好欺負的，氣焰又重新囂張起來，改成想糾纏到底了的架勢：“兒子，你記住了，等會警察來了，你就說你被虐待了，這可是在公交車上，大白天的，真是喪良心，哪是姑娘家做出來的事，非給我們一個交代不可！?！?p> 陳明星聽她叨叨個沒完，也有些煩了，懶得看莫大寶繼續(xù)和她歪纏，伸腿踢了男孩一腳：“聽見你媽說的話了嗎，別裝死，趕緊道歉趕緊滾！”
男孩顫顫巍巍的睜開了眼。
他早就清醒了，但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經(jīng)被這個惡魔掐死了嗎，老媽還被踢到吐血，怎么突然又沒事了？
聽著母親和莫大寶的爭吵，他心里莫名的厭煩，還有說不出的深深恐懼。
不過被踢了一腳后，他總算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雖然他搞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得趕緊離開這個女人。
他一分鐘都不能呆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