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需仰望鼻息

　　“算上你，咱們村如今是十一戶，這個錄戶籍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了?！?p>　　常老頭拿著樹枝在地上劃拉。

　　“如今還沒有村名兒，我看河西山腳那塊用來建宅還不錯。大家都住在一片，要是有什么事兒也好幫襯?！?p>　　三十多個人圍城了兩個圈。

　　里面是戶主，外面是家屬。

　　柳夭夭默默從自己背著的單肩包里掏出紙筆，跟著常老頭的思路畫起來，

　　“如今咱們家家戶戶都難，這起房子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柳夭夭抬頭看了一圈，低下頭開始琢磨自己的夢中情屋。

　　哎呦，天知道她多想有自己的小院子，兩進(jìn)的那種。

　　有花圃，有荷花池，有綠植，有相思樹……

　　“先蓋草房吧，這邊兒雖然有水，可現(xiàn)在再種糧食也來不及了呀?！?p>　　“先前花了大價(jià)買糧，家中剩余也不多了，我們也蓋草房?！?p>　　“我們也是，這邊城危險(xiǎn)著咧，要是蓋了好房子，說不準(zhǔn)也會被那些賊胡子給禍害了。”

　　柳夭夭抬頭，遲疑道：

　　“咱們住的這么偏，地方這么小，也會有人來？”

　　一片沉默，常老頭噗嗤笑出聲，擺擺手解釋：

　　“這個說不準(zhǔn)。日子難過的年頭，那西梁的賊胡子總會北下。”

　　柳夭夭點(diǎn)點(diǎn)頭，直接攤開來說：

　　“大家要是不需要跟我借錢蓋好房子，可以給我做工，日結(jié)，可以選擇銀錢或者糧食。”

　　一聽這話，常老頭就道：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按照規(guī)矩，你只供飯食就行?！?p>　　“不行?！绷藏财鹕恚?p>　　“最值錢的是人力，最不值錢的也是人力，但在我手底下干活兒的人就沒有吃虧的?！?p>　　“當(dāng)然，前提是那人活兒也干的踏實(shí)。”

　　小小的人兒，此時的氣勢卻非同凡響。

　　“今天我煮菌湯，大家伙兒一起湊個熱鬧吧，在我的房子蓋好前，還得請大家?guī)臀疑w間草屋，同樣，管飯給錢?！?p>　　眾人面面相覷，常老頭當(dāng)先吆喝道：

　　“成，這人手我給你找，大家伙兒沒選到的，也別喪氣，夭夭還得蓋房子呢?！?p>　　……

　　簡單的土灶，裊裊的炊煙，各種菌子混雜在一起，經(jīng)過調(diào)料的烹飪，變得美味可口起來。

　　另一面兒的陶鍋里裝著煲仔飯，有臘肉，雞蛋，菘菜。

　　柳夭夭叉著腰看著正在給各家劃地盤的常老頭，還有逐漸成型的黃泥草房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出意外，她要在這里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

　　從隨身的小挎包里掏出那個用線縫在一起的小本本，柳夭夭又開始寫寫畫畫。

　　常老頭分完地方過來，就看見一個黑黝黝的腦瓜頂。

　　“還在畫你的院子？”

　　常老頭自發(fā)坐在了石板上，抻長脖子嗅了嗅那鮮美的菌菇湯，偏頭問。

　　“沒啊，我在寫計(jì)劃，我想開荒，種外來的種子，據(jù)說產(chǎn)量很高?！?p>　　“是從那位……公子那兒得來的？”

　　柳夭夭抬頭看了他一眼，抿唇笑：

　　“算是吧，常爺爺要是愿意種我也可以給你分些種子，或者等我收成了，你們到時要種也成?！?p>　　真是個復(fù)雜的讓人看不透的小姑娘啊。

　　常百慶忍不住想。

　　“好，你那種子若是足夠，還請分小老兒一些。”

　　柳夭夭嘻嘻笑：

　　“常爺爺那么客氣干嘛，以后咱們就是一個村子的了，我年紀(jì)小，以后少不得要你們幫襯的。有來有往我才更好張口啊?！?p>　　“你個鬼精靈?！?p>　　常百慶被她這明晃晃的打算逗的哈哈笑，只是這笑聲中還伴著肚子的轟鳴。

　　柳夭夭將本子塞回布袋，起身拿竹筒盛了一碗湯。

　　“常爺爺，等房子蓋完，你們有什么打算？”

　　“賺錢買糧?！?p>　　常百慶笑呵呵的喝著湯，一口接一口，喝的滿頭都是汗，卻是一副暢快到不行的樣子。

　　“這次背井離鄉(xiāng)，咱們把棺材本都掏出來了，再不賺錢買糧，能逃得過干旱，也熬不過冬天?！?p>　　“男人們出去做活兒，老弱婦孺就在家開荒，開菜地?！?p>　　“這開荒，頭三年是沒有賦稅的。你自己一個，夠嚼用就行了，免得到時候繳稅繳的傾家蕩產(chǎn)。”

　　柳夭夭但笑不語，她就怕到時候大家都爭著搶著開荒呢。

　　只要種出了地瓜土豆玉米，只要不是十比十的繳，就足夠他們揮霍。

　　“常爺爺，想賺錢找我就好了，正好我要人?！?p>　　常百慶喝湯的動作一頓：

　　“夭夭啊，你想做什么?。俊?p>　　柳夭夭知道這個老頭兒精，沒想到就連說話方式都讓自己這么受用。

　　“我想做的可多啦常爺爺，只要大家伙兒一心跟著我干，我保準(zhǔn)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小姑娘將自己的胸膛拍的啪啪響，卻反叫常百慶猶豫起來。

　　怎么許諾的時候，還不如先前肅著一張小臉的時候可靠呢。

　　“夭夭不如說來聽聽？”

　　柳夭夭掰著手指頭數(shù)：

　　“常爺爺你們舍不得買磚瓦，咱們完全可以自己燒，甚至可以往外賣?！?p>　　“開完荒我還想弄個暖棚種冬菜，到時候肯定賺大錢。”

　　“恩……現(xiàn)在還熱，還可以做冰棍賣……”

　　柳夭夭抬頭看常百慶：

　　“常爺爺，我想做的可多了?！?p>　　常百慶沉默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看出來了，這丫頭是想翻天。

　　“夭夭啊，這些話咱們可不興上外面說去，關(guān)鍵手藝也得握在自己手里?！?p>　　常百慶愁啊，這丫頭明明鬼精鬼精的，怎么現(xiàn)在這么缺心眼呢。

　　卻不想柳夭夭看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寫著“你怎么這么傻”

　　常百慶喉頭一哽。

　　“我這么小，還只有一個人，怎么做的完這么多的事兒，當(dāng)然得有人幫我啊，用那種跟我有直接利益掛鉤的人豈不是更好？”

　　常百慶可是見多了齷齪，直言道：

　　“可如果那人拿了好處還背叛你呢？”

　　柳夭夭起身叉腰哈哈直笑：

　　“常爺爺，我會怕這個嗎？我能拿出這些，就能拿出更多，傻子都知道，跟我合作好處更多?！?p>　　說是這么說，但這世上最看不破的是人心哦。

　　常百慶嘆了口氣：

　　“夭夭，小老兒知道你聰慧，可慧極必傷，要是有人盯上你，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護(hù)住你?！?p>　　柳夭夭走近常百慶，難得認(rèn)真道：

　　“所以爺爺，我們?yōu)槭裁床荒茏约罕Ｗo(hù)自己呢？只要我們足夠強(qiáng)大，無需仰仗別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