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湄常在沒了
容岑一言難盡地揮退老八,示意剛被萬禮請來的兩人細看。
攝政王:“尹良潤就留下這些話,看與不看有何分別?”
葉氏反心他們早已知曉,不提供關鍵性證據根本無法處置,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家女眷歲月靜好活在富貴窩里。
熙王卻是站在不同角度發(fā)問:“皇兄所見的紅鸞姑娘可是精通音律、尤擅五弦?”
容岑點頭:“初見正是她的琴聲將我吸引過去,還掉一條粗布手帕到我身上,色澤暗淡,深褐偏黃,其上繡著一個‘羽’字,針腳粗糙?!?p> “可是‘羽化登仙’的‘羽’?”
“對?!?p> “那她確是遙州衛(wèi)之女無疑?!?p> 熙王肯定道:“尹夫人是樂醫(yī)后裔中的琴醫(yī)一脈,族人從琴姓覃;樂醫(yī)皆以‘宮商角徵羽’排輩分,發(fā)展尚不足百年,傳至其女僅為第五代,沿用‘羽’字輩;而尹家夫婦取了蔓草生長連綿不斷的吉祥寓意,是故尹小姐的閨名為覃羽蔓?!?p> “鮮少有人相信樂器可治病救人,加之樂醫(yī)皆是低調隱世不外露行跡,便更無人知曉還有這類人存在。我也是閱覽過大胤十九州的奇聞異志錄,才知些許旁人所不知的內情。遙州未失守前,尹小姐在北境救濟苦難百姓,因醫(yī)術高明受人尊崇,只是她醫(yī)勞成疾化出了似雪瀑發(fā),便有了‘雪姬’美名,亦有孩童稱她為仙子?!?p> “遙州淪陷之際,雪姬以琴音喚敵軍良知、鼓軍衛(wèi)斗志、安黎民恐慌,一曲《孤城雪》名動大胤十九州。后來遙州丟了,她那三千白發(fā)一夜血染腥紅……之后民間再無雪姬的消息?!?p> 沉重悲壯的情緒再次縈繞心頭。
“她在閣樓窗臺處與我遙遙相望時,正是一頭赤發(fā)?!?p> 容岑查過紅鸞姑娘的來歷,她原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被歹人倒賣,幾經輾轉淪為了賤籍。而恰在北丘強占遙州的第三月,京都盛州多了個供貴人玩樂的樂妓紅鸞姑娘,一曲《瀟湘水云》顛倒眾生,讓她穩(wěn)坐瀟湘樓頭牌之位。
熙王今日剛惡補了瀟湘樓頭牌的信息,語氣不忍:“紅鸞姑娘不曾對外展示她的赤發(fā),那日應是刻意引皇兄注意。”
“但她怎會認得我?”
這是容岑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
閨閣女子不曾面圣,容岑的畫像也沒有流傳到坊間。
這題攝政王會,“你幼時拔過她爹的胡須?!?p> “?”
“皇叔還能騙你不成?你可不止拔過尹良潤的胡須,童紹臣的八字須你也沒少扯。如若不然,你下次見面問問尹姑娘童海松二人,看他們爹有沒有提過你的糗事。”攝政王靈光一閃,有了個妙主意,“不若你將尹姑娘納進宮來,放在眼皮子底下保護著,至于后續(xù)事宜不必擔憂,母后自會助她假死出宮?!?p> 攝政王的話自古都是半真半假,容岑習慣性半信半疑。
她果斷轉移話題:“等邵恩聞人栩他們回京,朕真得去一趟北境了?!?p> 攝政王:“別等了,你現在就出發(fā),來去月余,還能趕在清明前回來,給皇兄和列祖列宗上三柱香?!?p> “……”
沒兵馬糧草,她去千里送人頭嗎?
容岑時間寶貴不和他浪費,直接把人轟了,看了會奏折京都掌握最近的訊息,她突然想起個人來。
低聲喊梁上君子:“肖廉,你去長頤侯府看看孟宗子真病假病?!?p> 之前就懷疑他假裝命不久矣,一直沒來得及查證。太后聽他的計謀在逸州搞事情,皇貴太妃也信了他的邪,上屆宮斗的冠亞軍被他哄得團團轉,他還不知足,他還拿啥也不是的涼州策來騙容岑。
腿腳不良于行還敢腳踏多只船,真能得他。
“行嘞!”伴隨著嗑瓜子聲,頭頂響起肖廉的回復。
他禁軍統(tǒng)領做得正愁無聊,沒啥好打發(fā)時間的呢。
容岑埋首書案,又是一下午。
再抬頭,天色已黑沉沉,萬禮不知去了何處,燈芯沒挑。
容岑正欲叫他擺膳,就見有人自殿外跌跌撞撞跑進來,與之一同傳來的正是后宮總管太監(jiān)的公鴨嗓尖叫——
“陛陛下,湄常在沒了!”
“誰?”
“南潯送來和親的湄常在??!先前是江嬪,月初冒犯圣體被降為常在了……”
原來是她。
容岑都沒見過真的江嬪、哦不,準確來說是湄常在,也是可憐,常寧皇帝認她為養(yǎng)女只是為了將她送來大胤迷惑敵國皇帝。
滿懷期待來,卻凄慘死在了異國他鄉(xiāng)的深宮。
容岑也只惋惜了一瞬,語氣平淡:“怎么沒的?”
“宮中娘娘眾多,湄常在被打入冷宮,日子自然就不好過了……”
太監(jiān)總管說得隱晦,但容岑還是聽出來言外之意。
后宮是典型的僧多肉少,這肉還是吃不到的肉,即便吃得到也不能吃。各黨派塞進來的人踩低捧高不會和平相處,三天小打小鬧五天聚眾群架的,太后撒手不管巴不得容岑的后宮再烏煙瘴氣個千萬倍,皇后想管但缺乏威信根本管不住,太皇太后則是修身養(yǎng)性不耐煩插手破事兒。
加上容岑本人也不在意,結果就是后宮越來越亂,三天兩頭死人。
一開始死的是真人,后來是太皇太后教皇后設計誰誰誰假死,把人偷偷送出宮去。讓她們自個娘家頭疼去!
這一來,也少點罪過,不必白白耽誤那么多姑娘的青春。
容岑方才還頭疼的后宮嬪妃,受攝政王的點撥,茅塞頓開。
隔三差五死一個送走一個,是好法子不假,但南潯送來的人輕易可不能死。
“擺駕冷宮,朕去看看?!?p> 容岑內心百感交集,先前沖動行事了,不該打入冷宮,她應該向南潯做做深情的樣子,捧一捧和親公主。
皇駕很快在冷宮外停下。
寂涼,蕭瑟,溫暖拂面的春風吹到了這邊都變得陰沉凄厲,好似身后隨時會出現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白衣女鬼十指如鉤嗚嗚慘叫著來索命。
冷宮只住了一個湄常在,她孤身一人,無奴無婢。
燈籠照亮周遭的破敗,碩鼠,蜘蛛網,陰森鬼屋氛圍十分到位,容岑踩著碎瓦和稻草進了殿,卻突然聽見一聲刺耳的女高音尖叫。
下一刻,她被不知哪冒出來的人死死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