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遣送俗界
“師姐?!币粋€滿是歉意的少年,先碧蓮一步,飛身上了刑臺,來到了姜子苓的身邊。
隨著一聲熟悉的師姐,還有一件帶著體溫的大氅,裹在她身上。
“師姐,我們回去?!?p> 少年拿出一瓶白色的藥丸,一粒一粒的喂給姜子苓。止住姜子苓傷口上的血水之后,才敢把人從地上抱起。藥丸入口即化,少年被姜子苓臉上扭曲的面容嚇著,扭曲的肌肉仿佛在笑,卻讓人看不出笑的痕跡,怪異極了。
那一刻,少年好似把握不住自己煉制的丹藥功效,每喂一粒藥丸,都會耐心的觀察姜子苓的神色。直到第六顆藥丸入肚,才止住了姜子苓身上的痛感,姜子苓面容上的肌肉才舒展,身體也不再打顫,他才收起了藥瓶。
藥丸起效很快,少年將她抱起時,姜子苓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止血。
“嗚!嗚嗚~小姐。”慢了一步的碧蓮,泣不成聲。
刑場已經(jīng)撤去雷形護陣,放下了一個九十九階的云梯。
修為不高的碧蓮,就是從那條云梯跑上來的。昨夜她就已經(jīng)在刑臺之下守了一夜,眼睜睜的看著姜子苓被那雷陣折磨了好幾個時辰。
“小姐,您疼不疼,您哪里疼?告訴奴婢,奴婢給您擦藥?!北躺忂煅手鸬氖謪s不敢觸碰渾身是血的姜子苓。
“先回麒麟谷?!壁ぴ潮е榆?,徑直走向云梯。
“哦!對,先回家?!贝ぴ潮е榆咦呦铝伺_階,碧蓮才小跑著跟上前去,亦步亦趨的貼在冥猿的身旁,仔細擦著姜子苓臉上的冷汗。
受了鞭刑的姜子苓,面無血色,口唇蒼白無華,就連呼吸也是極為乏力的,仿佛一口氣下去,便要提不上來。
冥猿目不斜視,抱著姜子苓一步一步的走下刑臺。
“對不起,我不知道師傅這次是來真的?!比绻浪龝徽娲?,他定不會帶頭起哄。
冥猿沒有像來時那樣御劍飛行,而是選擇抱著姜子苓一步一步的走下臺階。
當年七峰峰主設(shè)計這條云梯的時候,就是為了給那些犯了門規(guī)的弟子,長記性用的。
傳聞,第一任七峰峰主極為嚴厲,所有上了刑臺的弟子,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爬下去的,不準同門接應(yīng)。
這個規(guī)矩一直沿用至上一任峰主繼任,才被廢除。
他要讓自己記住姜子苓今日的慘狀,也要讓姜子苓好好感受這份屈辱。
如果他沒有在姜子苓闖禍的時候閉關(guān),如果他平時能讓姜子苓將他的告誡放在心里,如果他今晨出關(guān)時,沒有來刑臺湊熱鬧,而是去跟師父求情……
如果他和姜子苓都做到了所有的如果,姜子苓又怎會闖出大禍,惹師父和峰主動怒,白白受了一頓打。
“苓兒!我的苓兒!”一回到小院,姜母便撲上前來,握著姜子苓的手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白色大氅被鮮血染紅,被少年抱在懷里的身子,小小一團。如果不是姜子苓胸口處,那微弱的起伏,姜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還活著。
“七鞭而已,怎就傷得這么重?”似在問自己,也似在問會醫(yī)術(shù)的冥猿。
“娘。”
姜子苓,虛弱的張了張嘴,無聲的叫喚了一聲。
“娘在,娘在,我的苓兒受苦了?!苯缚薜酶文c寸斷,臉上的倦容盡顯。
姜母的身上被人下了禁制,雙腳無力的拖著,整個人的重量,都要依靠書琴姑姑用靈力托舉。
“是父親做的吧!”
姜子苓迷迷糊糊的問了一聲,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冥猿喂給她的藥丸,有鎮(zhèn)定的作用。
沒有了疼痛的侵擾,姜子苓很快陷入了夢香。
睡前她還在想:原主害人不淺!為什么要燒了那天雷真符,攪了她的清夢。既然復生……也沒能有幾時是清醒的,不如繼續(xù)讓她被雷符封印著好了。
隱藏在魂符中,雖不得自由。卻也有著天雷真符做掩護,不用擔心被自己的仇家給找上門。
哪會像現(xiàn)在這般憋屈。
自由是自由了,卻沒幾日是清醒的,動不動就昏睡過去。還要整日提心吊膽,憂心自己的小命。
姜子苓是真的怕自己在這個軀殼里一覺睡過去,就再也無法清醒。
“去打盆清水來,把這個放水里,擦掉她身上的血污。切記,一定是要清水。”
待把人安頓好,冥猿拿了一個玉瓶交給碧蓮。
然后,禮貌地退出屋子,守在門外。
碧蓮年齡小,閱歷淺,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血,早就被嚇蒙了。
接過玉瓶就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很快便端了一盆清水回來。淚眼婆娑的替姜子苓清理好傷口,又換上一身干凈的白衣后,才請冥猿進屋看診。
“冥公子,你快看看小姐吧!小姐又暈倒了。”
明明已經(jīng)用了冥猿給的傷藥,怎會又暈倒?碧蓮五歲開始跟在姜子苓的身邊,從來沒見過小姐這么沒有生氣的模樣。
“師娘,師姐的事,師傅他老人家怎么說?”姜子苓沒昏倒,只是睡著了而已。
在刑臺吹了一夜罡風,又被狠打一頓,沒被高燒燒死,已經(jīng)是幸運的了。
用了藥,終于能睡個安穩(wěn)覺。
“不會還在生氣吧!”冥猿把姜子苓的情況跟姜母解釋了之后,遲疑的問起了師傅的態(tài)度。
以他對師傅的了解,震怒好平息,余怒難消。
以前,師姐把他最愛的靈寵燉了吃,也沒見他對師姐動用大刑。
這次……師姐,恐怕還有苦頭吃。
“你師父他昨夜便去了主峰,宗門護陣的修復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哪還有空閑來管苓兒的事呀!”想到丈夫的狠心,姜母眼眶里的淚水潸然落下。
“他就那般信任奉晴兒嗎?把人扔下就不管了?我倒是希望他來看看苓兒的慘狀?!比羰钦煞蛞娏伺畠毫髁诉@么多的血,也能做到面無表情,姜母就徹底死心了。
她用心守護了十幾年的寶貝,何時流過這么多的血!瞧這血色盡褪的慘白,仿佛全身的血氣都被抽干了似的,哪還成人樣。
姜母輕輕的拂開姜子苓額前的碎發(fā),輕嘆:“我原本就打算帶她回俗界住上幾年,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如今倒是要麻煩你了,冥猿。”
“師娘,你要把師姐放逐俗界?”冥猿不敢置信的看向姜母?!皫熌?,你怎么舍得!”
俗界靈氣渾濁,并不適合修士久居。
“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不過是讓她回去陪她外祖父住一段時間而已。你忘了我本就來自俗界?!?p> 姜母苦笑。
也正是因為她來自俗界,丈夫的一眾師兄師姐師弟師妹,才會看輕了她。哪怕她努力的修行,比旁人努力千倍萬倍,也是枉然。
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有我父親的照看,她在俗界不會受苦的。我被你師傅下了禁制,離不得他,所以護送苓兒回大周國的事,就要麻煩你和碧蓮了?!?p> 送走女兒,姜母心有不舍,卻也不得不這么做。
“你也知道苓兒的性子,若是留在這里,肯定不會乖乖聽話的,我怕她等不及身體養(yǎng)好,就會偷偷修煉?!?p> “師娘,那也不能把師姐送去俗界呀!”冥猿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您若是擔心師姐亂來,我可以帶著她去我的藥園,由我看著她,每日替她調(diào)理身子,定不會讓她亂來的。”
俗界實乃非好去處!
冥猿終究沒能說服姜母。
姜子苓睡醒的時候,人已被送到了大周國。
送她來的人不是冥猿,而是那日站在冥猿身旁的娃娃臉。
“姜姑姑,我就送你到這了,冥猿師叔給你的這些藥,你一定要記著用,在傷好之前,切勿擅自修煉?!?p> 娃娃臉名叫蔣星愷,是北劍仙宗的一百三十二代弟子,也是姜子苓大師伯的徒孫。年齡要比姜子苓和冥猿大了四五歲,輩分卻足足低了一輩。
平日里與冥猿走得近,這次冥猿托他送姜子苓一程,他自然也就應(yīng)下了。
反正也只是順道而已。
他要去東邊的海域歷練,必須經(jīng)過大周國的皇城。
“姜姑姑且安心住著。三年后,若是師叔祖不來接你回宗門,我也會來將你接回去的。你放心,如果師叔祖氣還未消,你就去我們青楓塘,我爺爺定會很開心的,他老人家早就想收你做徒弟了,只是師叔祖不放人而已?!?p> 蔣星愷囑咐之后,把姜子苓交給了前來接應(yīng)她的禁衛(wèi)軍。
對于姜子苓被放逐一事,只字不提。
“勞煩小師侄跑一趟,這是我之前煉制的一些小玩意,你留著防身。此去小心?!?p> 蔣星愷要去的海外歷練場,危險重重。由蔣星愷的爺爺坐鎮(zhèn),也還算安全,適合金丹境以下的弟子歷練。
之前,姜父也有意把原主送去歷練一番。
“如此,便多謝姜姑姑了,姜姑姑且在俗界安心住著,小侄不日從海上歸來之時,定給你帶一顆鮫珠回來?!?p> 蔣星愷接過儲物袋,開心的在手上拋了拋。
虎父無犬女,姜子苓煉制的符箓不比姜父煉制的品質(zhì)差。只不過是受修為所限,姜子苓煉制的符箓,不是高等級的貨色。
但是對于筑基期的修士而言,卻是剛剛好的。
目送蔣星愷離開后,碧蓮攙扶著姜子苓,坐進了富麗堂皇的皇家馬車,緩緩駛?cè)牖食谴箝T。
“拖累你跟我一起受苦了?!被蕦m雖好,卻是在這靈氣渾濁的俗界。
不宜修士久居。
碧蓮跟著她在這俗界住著,相當于荒廢了這幾年的光陰,不能修煉。
“小姐,奴婢不苦……”小姐才苦。
后半句,碧蓮沒敢道出口,怕勾起小姐的傷心。
“這個你拿著,等我們安頓下來,想法子掙些靈石,到時候你用靈石修煉,我定不會讓你白白浪費了這幾年的光陰?!?p> 碧蓮的父母都是外門的弟子,后來在外門混不下去了,甘愿賣身為奴,與宗門簽了奴契,進了內(nèi)門做伺候人的活計。他們的兒女自娘胎起,也受契約的影響,被烙下了魂印。只有突破了元嬰境,才能破了家族奴印,恢復自由身。
原主最大的心愿,就是碧蓮這個玩伴也能像冥猿一樣,可以做一個瀟灑的自由人。高興的時候肆意的大笑,不開心的時侯找她打上一架……
不要整天低著個頭,被人罵了也只知道低著頭道歉,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掉眼淚。
所以平日里總是督促著碧蓮的修煉,希望她早日突破元嬰境,恢復自由身。
“小姐,這個奴婢不能要,這是夫人留給您傍身用的,您可一定要收好了。日后定不能再拿出來送人了。”
碧蓮看見姜子苓遞到她跟前的流蘇墜子時,慌忙推了回去。表情嚴肅的提醒姜子苓,此物不可贈人。想到這個墜子的來歷,碧蓮的眼角泛紅,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拿著?!苯榆叩哪樕膊缓每?,強硬的掰開碧蓮的手指,把流蘇墜子塞進她的手心。慎重的拍了拍,才語重心長,道:“這東西放我這沒有用,你貼身帶著,不許解下來。我日后若真遇上了危險,還要指望你來保護呢!你拿著她,未來三年好好替我娘看好我。莫要辜負了娘親的心血,知道不?”
墜子是姜母給的,她現(xiàn)在丹田空空,拿著也是無用。不如放在碧蓮那里,至少緊急時刻,還能發(fā)揮一些作用。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照顧好您,不讓您受到一丁點傷害的。”碧蓮捧著手里的墜子,想要還回去。礙于姜子苓的強勢,卻又不敢這么做?!胺蛉说姆▽?,奴婢暫且替您保管,待咱們回了麒麟谷,奴婢再行歸還。”
“行了,把眼淚擦干,別整天哭哭啼啼的,讓人看了還以為我們好欺負呢。”姜子苓用自己的手絹,替碧蓮把臉頰上的淚珠拭去。
她并不擔心碧蓮會把墜子據(jù)為己有,墜子是認主之物,除非碧蓮的修為能高過原主,抹掉原主的印記。
馬車外面的禁衛(wèi)軍,是姜子苓的外祖父派來的。
聽著他們整齊劃一的行軍步伐,剛睡醒的姜子苓,又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離開北劍仙宗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