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蟬穿著大紅遍地金通袖鴛鴦對襟婚服,凝望著窗外出神,依稀聽辨出前院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喧囂聲不絕于耳。收斂情緒柔聲:“侍菊,我沒事兒?!?p> 她剛說完,就聽得門外齊刷刷的行禮:“給爺請安?!?p> 侍菊慌忙給她重新將蓋頭蓋好,夏思蟬端端正正坐在灑滿同心錢和五彩果的床榻之上。
大腿下壓著是一顆大桂圓,她最歡喜吃,不落痕跡地摸索進(jìn)手心攥著。
眼前皆是一片紅光,隔著薄薄的紅綢,滿室朦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復(fù)又關(guān)上。
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似踩在她心尖。跟前世一樣,緊張又無措。
不過,多了份坦然。
經(jīng)歷過一次,也想明白自己今后的打算,心便不會再疼。
緊接著珠簾被掀開,響起珠玉碰撞的清脆聲,透過薄紗瞧見一道清俊的身影闊步進(jìn)來,一股酒氣隨之灌入。
他立在屋內(nèi)正中,瞧著她的方向,一動不動。
一縷夜風(fēng)從窗縫里透進(jìn)來,吹得大紅喜幔輕搖擺晃。
魏子騫戴著簇新烏紗帽,穿絳紅盤領(lǐng)右衽袍公服,配花犀革帶,身形比想象中還要高大,挺拔清雋,淵渟岳峙,隔著紅綢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那道視線卻是有些逼人,不是灼熱地逼人,而是略有些冷凝。
侍菊著急忙慌的起身行禮,又見自家小姐紋絲未動,越發(fā)有些焦灼,低聲道:“小姐……”
莫不是看到姑爺,給驚喜傻了?
眼前皆是一片紅光,隔著薄薄的紅綢,滿室朦朧。
猶是經(jīng)歷過一次的夏思蟬心咯噔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絞在一塊。
他凝眸片刻,上前將薄紗緩緩一抽,露出一張嬌艷絕色的容顏,唇紅齒白,昳麗如花,端的是傾城絕艷,不似凡人。
長得過于明艷了些。
緊跟著,在喜娘的操作下,二人喝了交杯酒······
等洞房里下人們離開,魏子騫眉間淡淡,將視線撇開,聲音冷冷:“你將息吧?!?p> 夏思蟬一愣,前世他是直接撩袍離去,只余房門‘哐當(dāng)’關(guān)門聲。
在夏思蟬恍惚中,只見魏子騫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爺······”她起身追了兩步,氣息略有不穩(wěn),怔凝望著魏子騫。
魏子騫把邁出去的一只腳收了回來,蹙眉看她,“怎么了?”
夏思蟬這才看清他的面容,依舊是那般皎若秋月,燦似春華,跟他這個年紀(jì)的同年人多了幾分沉穩(wěn)內(nèi)斂,大紅的喜服襯得他面容呈冷白色,眉宇間的冷淡仿佛不勝其煩。
饒是夏思蟬心有不甘與恨意,也不得不承認(rèn),魏子騫生的極好。
生于鐘鳴鼎食的富貴家,身上彰顯著一身的傲氣。劍眉微蹙,身形頎長,還有張薄唇微抿,卻昭示了他的薄涼。
可不就是薄涼么?
薄涼到成親多年仍舊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身外人,任人欺負(fù)擺布,以致凄慘死在荒涼的家廟······
其實(shí)在嚴(yán)丞相府里不是夏思蟬第一次見到魏子騫。
她第一見他是兩年前,在城外鐘鳴寺,她跟著嫂子去祈福,下山遭遇山體滑坡,她們的馬車被阻斷在半路,被迎面而來一穿著廣袖月牙襕衫,腰間系古玉的清俊公子幫著她們解了圍。
那時的他,芝蘭玉樹,眉目清雋如畫,翩翩而來,如天降謫仙,那畫面她能記一輩子。
再后來,在去歲的賞菊宴上,那冷若寒冰的眼眸,直教人心肺冰涼······
重活一世,如死水的心早就讀懂他的薄涼,卻還是撐著一臉笑容:“爺,我有話要同你說?!?p> 她方才哭花了妝,被室內(nèi)紅燭一照,莫名有幾分瘆得慌。
魏子騫卻恍若未覺,見她這模樣,微微蹙了蹙眉,不知她又要搞什么花樣,不過到底是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矜淡點(diǎn)頭道:“說?!?p> 依舊是惜字如金。
夏思蟬深吸一口氣,快速道:“先前的事我也不想解釋,我只是一介女子,對于家中長輩決定的事,也是無能為力。因此,表示深深的抱歉,我知道爺不喜歡我,所以爺,咱們和離吧!”
她這話說的連珠炮似的,直到說完才又吸了幾口氣,方才說的太快,憋死她了!
魏子騫難得愣怔了一瞬,冰雕似的臉色有了一份龜裂,指節(jié)敲了敲桌面,面無波瀾道:“和離?你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
紅燭透過窗欞潑灑下一地朦朧的光,自然知道,洞房花燭夜!
她閉了閉眼,將眼中的波瀾壓了下來,起身對著魏子騫斂衽行禮,垂著眼眸道:“那日不是我有意為之,連累您娶我,深表愧疚,只愿您跟我相敬如賓一年。您放心,待一年之期到了,我就跟您和離,絕不霸著您夫人的位置不放。”
夏思蟬頓了頓,復(fù)又問道:“您看,可好?”
魏子騫卻是沒想到她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眼前姑娘扔保持著斂衽行禮的姿勢,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真實(shí)的情緒。
但當(dāng)初她投懷送抱模樣,魏子騫卻是沒忘。
“你既嫁到魏府,若無過錯,我自不會休你。”
他說的是魏府,而不是自己,這其中意味,重活一世的夏思蟬自然明白。
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個占據(jù)了魏少夫人之位的陌生人,而非他魏子騫的妻子。
可憐她前世一輩子都沒看透,臨了還搭上一條命去。
他意思很直白,跟前世一樣,不休棄你,熬得你心如死灰,燈油枯盡而亡。
夏思蟬笑的譏諷,聲音也冷了幾分,她抬起頭來,眸光不閃不避的看著魏子騫:“你勉為其難娶我,因此,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您身為魏家嫡子,自不能做那等不忠不孝之徒,與我和離,合情合理。”
竟連理由都找好了。
可她若真的不想嫁給自己,當(dāng)初又何必用盡手段?
眼前女子的眸光堅定,看的魏子騫眉頭微蹙。
這是要以退為進(jìn),換一種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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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紫Y
夏思蟬:咱們和離吧。 魏子騫:洞房之夜談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