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齷齪
華安嘆了口氣,對蘇蘭洲和蘇華昭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同情,“今年蓬萊書院的報名已經(jīng)過了,我可以去求皇上為你們補上報名,至于入院的比試能不能過,可能就要看你們了......”
“長姐,會不會太為難?”一聽報名已經(jīng)過去了,還要求皇上,蘇華昭體貼地問。
“我與皇上的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但......”華安欲言又止,終還是寬慰地笑笑,“這點小事,不為難?!?p> 也曾高高在上的蘇華安,如今再沒人喚她蘇姓,聽說她來到東洲后改姓“容”,還不到三十的年紀,華安眼眸中盡是滄桑和無力,就連時不時溫柔的笑都勉強。
蘇家人天生自帶一種氣節(jié),不怕貧窮、不怕折磨,更不怕被心上人辜負,著重于培養(yǎng)后嗣堅不可摧,如野草般野火燒不盡的精神。華安作為曾被蘇家著重培養(yǎng)的嫡長女,到底是什么輕易打倒了她?
那一年,十六歲的蘇華昭再如何慧極近妖,也不懂長姐為何任由自己陷在泥沼里。
蘇華安招呼來了候在殿外的翠蘭,語氣中帶著一種令人安定的魔力,沉聲道:“翠蘭,把棲鳳宮正門敞開吧?!?p> 翠蘭一聽,臉上的神情又驚喜又錯愕,自從那件事發(fā)生后,皇后娘娘就再沒離開過棲鳳宮,現(xiàn)在一聽皇后娘娘要打開棲鳳宮的門,她快步?jīng)_到大門前,用力推開那扇朱紅色大門,生怕慢一步華安就后悔了,年久失修的實木門發(fā)出咯吱的響聲。
華安皇后帶著蘇華昭和蘇蘭洲,一步步走了出去。
勤政殿內(nèi),東洲皇帝周銳正在批奏折,他周身氣度與蘇蘭洲頗為相似,玉樹蘭芝,溫文爾雅,只是相比蘇蘭洲隨時破功的痞氣,周銳更多了種磨礪過后的穩(wěn)重和冷漠。
周公公一把年紀,幾步快走到周銳身邊,激動道:“皇上,皇后娘娘出棲鳳宮了,正在往咱這邊來!”
華安......
周銳面無表情,手上的狼毫筆卻一頓,烏黑的墨暈染到奏折上,聲線帶著不易察覺的顫,“一會直接放她進來吧?!?p> 蘇華昭也察覺到,華安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帶著他們走進帝王處理政務的宮殿,這可不像一個被厭棄的皇后的待遇。
她與蘇蘭洲跟在華安身后,對視一眼,從對方漆黑的眼眸中看到復雜的情緒。
另一面,周公公已經(jīng)彎著老腰,迎了出來,他看到華安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層層疊疊堆了起來,可以說是熱淚盈眶,“皇后娘娘,您總算來看皇上了,你們......你們......哎?!?p> 說完,周公公又注意到皇后身后,跟著一男一女,兩個相貌出眾的年輕人,“他們是?”
華安溫婉地笑笑,替他介紹:“這是我娘家的弟妹?!?p> 別說周公公,就連皇上周銳都不知道華安的真正身世,現(xiàn)在看華安冒出來兩個這么大的弟妹,周公公一驚,他怎么從皇后娘娘弟妹身上感受不到真氣波動???
莫非......這兩個年輕人也和皇后娘娘一樣,沒有修煉天賦?哎,他剛剛還想著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來了,就有人能幫幫皇后娘娘了,結(jié)果只是來了兩個不能修煉的孩子,這不是添亂嗎?
周公公熱切的目光暗了下去,但面上還是笑呵呵地招待著他們。
勤政殿這邊就是標準的皇宮樣子,奢華肅穆,隨處可見的婢女、太監(jiān),還有御前侍衛(wèi)腰間帶刀,守在店門口,他們見到華安神色各異,有嘲諷、憎惡、可憐,也有少見的善意。
幾人走到殿門口,勤政殿內(nèi)靜悄悄的,一絲聲音也無。
周公公先一步上前,推開了勤政殿的門,一名年輕冷峻,穿著墨藍龍袍的帝王坐在上面,他一雙鷹眼清清冷冷的,望著門口的華安。
華安帶著蘇華昭和蘇蘭洲走了進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妾身見過皇上?!?p> “你們都退下吧?!边@句話,是周銳對殿內(nèi)侍候的奴才們說的。
“你來做什么?”揮退了閑雜人,周銳才慢慢看向華安,語氣冷淡,不解,又帶著莫名的期待。
華安始終垂著眸,不與帝王對視,亦不伏低做小,“妾身想替弟妹容蘭、容昭,要兩個蓬萊書院的名額?!?p> “容”是蘇華安現(xiàn)在的姓氏,既然蘇華昭和蘇蘭洲以她弟妹的身份出現(xiàn),也只能用這個姓氏,這也正和他們的意。
“蓬萊書院不開這種先例。”周銳眼中莫名劃過失望,他冷笑一聲道。
許是帝王果斷的拒絕,讓華安感到難堪,殿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這時候蘇華昭笑吟吟地站了出來,二八年華的姑娘說是皇后胞妹,其實與華安生的并不相似,姐妹二人美得各有千秋,她說:“回皇上,長姐為我們所求的,只是一個能參與入學考的機會?!?p> 上首,周銳盯著蘇華昭看了又看,沉默半晌突然問:“我是不是見過你?”
“三年前,家里派人捉回長姐,是我與您的一位暗衛(wèi)斷后,阻止了他們?!碧K華昭現(xiàn)在回想起來,大致能確定三年前那個暗衛(wèi)就是周渝。
追憶起往事,周銳冷硬的目光也柔軟許多,只是即刻,他眼中又閃過沉痛,質(zhì)問:“你們有修為?”
......
“蓬萊書院是東洲第一書院,里面的弟子俱是東洲天賦最為出眾的少年,往年蓬萊書院的入學考十個人里就要淘汰八個,你們能進?”周銳倒不像在故意為難蘇華昭和蘇蘭洲,他是真的覺得這兩人徒有其表,過不了入學考。
“在下是玄階一段的修為,幼妹乃玄階六段,只想懇求您給我們一個機會,至于過與不過,事在人為。”蘇蘭洲作揖,一臉正經(jīng)道。
居然是玄階?周銳頗有些驚訝,正常只要是有修為的人,旁人都能察覺出他的修為高低,那這兩個年輕人為什么......
“那你們就去試試。”周銳揮了揮袖子,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他也沒心思多想些什么。
沒有刻意為難,一切都很順利。
“那臣妾就先帶弟妹告退了?!比A安的禮儀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再次行禮,準備告退。
帝王和皇后之間看似沒有齷齪,只是夫妻激情褪去,相敬如賓。
哪知,周銳開口了,他像是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似有意提醒:“皇后,你許久不曾踏出棲鳳宮,今日這就走了嗎?你對朕,就沒什么想說的。”
大殿內(nèi)步履匆匆聲停住,華安腳步一頓,似也被周銳的話觸動,她身軀僵硬,眼中流露出莫名的苦澀和痛苦,“陛下,您覺得我還能說什么?”
忽然殿中刮進一陣風,微微掀動華安皇后浣洗得泛白的單薄宮裝裙擺,女人仍未穿白襪,白皙的腳踝露出曖昧的紅痕,看著像被人用力握了很久。
風來得快,去的也快,可華安腳踝的紅痕,卻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蘇華昭清靈的眸中晃過驚愕,她鎮(zhèn)定自若地移開目光,又看向高臺上的周銳,周銳的臉色倏地冷下來,周身的氛圍都在一處處結(jié)冰,狼毫筆“嘎吱”一聲,被他折斷。
蘇華昭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卻不敢輕易宣之于口。
“滾!”龍椅前的帝王突然發(fā)瘋,周銳把硯臺狠狠砸向地面,冷冽的語氣中裹挾著滔天的怒氣。
蘇蘭洲忍無可忍,他覺得這東洲從上到下,沒一個好東西,這狗皇帝姐夫也是個瘋子,他正想開口替長姐回懟,卻被蘇華昭按住胳膊,她朝蘇蘭洲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等華安再次離開勤政殿,外面灑掃的奴婢太監(jiān)的眼神出奇一致,是果不其然,是幸災樂禍,是悲天憫人。
這幅態(tài)度,像是他們早有預料,帝后的見面會不歡而散,會落得讓皇后難堪的下場。
蘇華昭的腳步一頓,朝著那些惡意的目光,一一回視過去,眸中自帶一種與年紀不符的威懾和疏淡,讓那些好事者驚慌失措地移開目光,假意做起自己手中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