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相思
饒是盛錦見過風浪,可還是被這一幕給嚇得大腦宕機。
他渾身滲出汗來,大腦一片空白。
倒是他面前的少女,竟面無表情地朝著這厲鬼走去。
她雙手背在身后,走路姿勢十分老成,在厲鬼面前站定。
厲鬼陡然發(fā)狂,指甲猛得變長,直直地朝著少女刺來——
可厲鬼快,少女的速度更快。
她面不改色地猛得捏住對方手腕,一道血色的冷光從她手中溢出,那冷光瞬間就將厲鬼的手,給生生絞斷!
盛錦這才看清,這道血色的光,竟然是一根極細、極鋒利的絲線!
厲鬼爆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漆黑的雙眼落下兩行血淚。
少女不為所動,手中動作一甩,這根絲線已經(jīng)纏繞上了厲鬼的脖頸。
只需要把絲線收緊,這厲鬼就能瞬間斃命!
厲鬼哭出的眼淚更多,她眼中的黑色戾氣散去,變成了尋常鬼魂的模樣。
她哭著道:“我只是不甘心,盛康竟然親手殺了我,害得我一尸兩命!”
“他怎么能這樣對我——”
說到最后,血淚具下,聲音悲愴。
盛錦臉色一變,眼中閃過沉色。
少女無比淡漠:“厲鬼為禍人間,怨氣太重,已經(jīng)沒有往生的資格?!?p> 說話間,她手中的絲線突的變成了暖黃光線。
隨著她手中的動作,暖黃絲線越纏越多,竟是將這只厲鬼纏繞成了一個厚厚的繭。
整個繭彌漫著濃郁的暖光,竟隱約透出一絲佛性。
少女盤腿禪坐,閉上眼開始念著往生咒。
隨著往生咒的吟頌,大繭越收越緊,越變越小,最終竟變成了只有雞蛋大小。
直到此時,少女站起身,伸出食指對著小繭點了點。
繭被破殼而出,冒出一只泛著藍光的蝴蝶,撲閃著翅膀,朝著窗縫飛向夜空。
破繭成蝶,怨靈往生。
夜空之中的濃霧悉數(shù)散盡,明亮的月亮重新灑落大地。
直到少女走到墻邊打開了燈,明亮的水晶燈光灑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盛錦這才猛得回過神來。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一雙鳳眼中寫滿了震驚和不敢置信。
剛剛那一切,真他娘的像是在看一場邵氏鬼電影!
少女走到他面前,聲音疏離,語氣老派:“一千萬現(xiàn)金,天亮后給我?!?p> 盛錦腦子昏昏沉沉地應(yīng)了聲好。
這一切對他的沖擊力太大,他需要好好緩緩……
少女繼續(xù)說:“順便再幫你收了怨氣,就不加錢了。”
少女拉著盛錦去了樓下,站在大廳里開始收尾。
這一次整個別墅都亮了燈,所以盛錦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詭異的絲線,竟然都是從她的手指頭里冒出來的。
一根一根,無比分明。
要不是它們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憑肉眼真的細得看不清。
這些絲線細細密密地朝著這棟別墅的每個角落沖去,而絲線所過之處,原本彌漫著怨氣的環(huán)境,瞬間變得清明。
而少女也愉悅地彎起眼來,彷佛一副吃飽了的樣子。
之前橫死在這棟別墅內(nèi)的那幾個江湖騙子的鬼魂,也順勢被她用絲線超度了。
等到一切都忙完,外頭的夜色已經(jīng)快蒙蒙亮。
一看手表,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
盛錦始終沒有回過神來,大概是腦子里的問題太多,把他給搞懵了。
少女踹醒了暈倒的司機,然后把司機拎到了停在盛宅門口的轎車里。
她懶洋洋地倚靠在車后座,聲音帶上了一絲困頓:“去沙角寨。”
沙角寨,九龍區(qū)內(nèi)出了名的貧民窟鴿子籠。
盛錦終于回過神來,他看向她:“你是什么人?”
可回應(yīng)他的,是少女平穩(wěn)的酣睡聲。
漂亮的月光透過車窗灑進車內(nèi),落在她的臉上。
這是一張邪性到極致的漂亮臉蛋。
黑發(fā)似藻,睫毛很長,嘴唇殷紅,皮膚白得幾近透明。
盛錦靜靜地看著她,竟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生怕吵到她休息。
司機一路配合著把車開得沉穩(wěn),把她送回到了沙角寨。
說也奇怪,車才剛停下,少女就刷得睜開了眼。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帶著瞰破人性的淡漠和不屑。
她起身下車,對車上的盛錦留下一句“天亮后,來九弄18房找我”后,就大步離開。
盛錦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直到少女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收回眼來。
司機小心翼翼道:“少爺,我們現(xiàn)在回沙林區(qū)嗎?”
盛錦略一沉吟,擺手道:“去最近的銀行。”
司機應(yīng)了聲好,一踩油門離開。
·
相思是個怪物。
她的本體是天地混沌時期,帝神隨手揮下的一只九色蛛。
蜘蛛精罷了,一種上不了臺面的腌臜貨。
可偏偏是這種上不了臺面的老東西,經(jīng)歷滄海桑田,白云蒼狗,還能繼續(xù)存活著。
上古時那么多怪物,早就全都消逝了。
從靈根期到妖魔世,再到現(xiàn)在的凡人期,幾番輪回。
只有相思屹立不倒,竟然一路活到了現(xiàn)在。
成了世上唯一一個活化石。
上一輪沉睡是在三十年前,她在自己織的繭里陷入冬眠。
厚厚的巨繭,隨著浪花在海上漂浮。
睡得非常香甜。
直到一個月月前,繭子被浪花拍到了岸邊。
有個小丫頭撿到了大繭子,把她一路帶回了家。
小丫頭叫丁香,不斷碎碎念地和她說話。
丁香向她說起自己的身世,說起自己的生活,說起自己的傷心事。
丁香說,她是被抱養(yǎng)的,她的真實身份,是丁家流落在外的千金。
這幾天,丁家突然開始派人找上門來,要把她接回丁家。
可她不想離開自己的養(yǎng)母。
她從五歲開始,就被養(yǎng)母撿回了家。
養(yǎng)母獨自把她拉扯長大,在香江的沙角寨貧民窟里,兩個人相依為命。
由于太過操勞,養(yǎng)母生了重病,已經(jīng)沒幾天好活了。
最后幾天,她想好好孝敬養(yǎng)母。
……
小姑娘一遍遍不停地說著,吵得相思沒法再睡,煩得不行。
半個月前,丁香又抱著繭子哭。
一邊哭一邊說,丁家派了人來接她,不準她再陪養(yǎng)母。
丁家行事霸道,竟然還打了養(yǎng)母,把養(yǎng)母打得內(nèi)臟吐血。
丁香一邊哭一邊說,哭得無比凄慘。
被困在繭子里的相思,第一次回應(yīng)她:“想救你生母嗎?”
丁香被嚇了一跳:“誰、誰在說話?”
相思說:“想救你母親,那就獻祭你的血?!?p> 她每一次作繭自縛,若要想提前出來,需要吸收大量的人血。
丁香這個傻丫頭,她竟然不怕,真的用匕首劃破手心,逼出大量的鮮血。
鮮血澆灌在這個繭子上。
細細密密的絲線,大口大口吸食著丁香的血液,彷佛貪婪的餓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