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明白，每個人的人生目標是不是應該不同，但不知什么時候起，我發(fā)現身邊人的目標幾乎驚人的一致，太多人都會說同樣一句話：“做什么不重要，能掙錢就行。”曾培鑫就說過這句話，當時我還不以為然，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為了掙錢，他是沒有底線的。但是那天從租車公司離開，我跟他說會起訴他也只是氣話。我甚至不敢把租車生意的這個變動告訴我媽，我能想象到如果告訴她，她得有多生氣，然后進而直接打電話給我二姨——曾培鑫的媽，我媽應該還會給家里所有親戚都打一遍電話，控訴二姨家的孩子的惡劣行徑，然后整個一大家子會變得多么混亂，畢竟我家每年都有所有親戚聚到一起的傳統(tǒng)，我不想以后這個聚會大家分別站隊，甚至分別聚會……
當然，這些還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其實是我懶，懶得折騰，如果曾培鑫能兌現他的承諾，或許現在這樣也挺好。
其實我應該早就意識到，我和曾培鑫不是一路人的，他處理每個事情的原則都太有原則了，而那個原則的根本還是錢，他確實想法多，但他的想法歸根結底還是怎樣更掙錢。不知道為什么，和他相處我經常感到很累，反倒是前段時間跟符介六長期相處的過程中我覺得很舒服，可能是大家恰巧有了一致的目標，有種“志同道合”的情愫在里面。可如今，我才知道我跟符介六其實同路不同行。所謂的同一個目標也略有差異。我希望能證明出李文兵就是殺害姜婕的兇手，符介六希望能證明出李文兵是一些列案件的兇手，進而給自己的所作所為背個黑鍋。
“是我異想天開了，想想也是，殺人犯也是有口供的，他殺了這個人，并不意味著他也殺了那個人，我本來還想如果真的他是連環(huán)殺手，說不定他殺的人太多，就記不那么清楚了。”符介六的語氣很平靜，我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即將被判死刑的人正在和我談心，“你知道嗎，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是我挺喜歡跟你一起當偵探的，你是個有趣的人嘞，敢想敢干！”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殺你老婆，張……”
“張紅花！這么有特點的名字你都沒記住啊？你們外地仔不都覺得我們本地人的名字土嗎？”符介六輕輕歪著腦袋，每次提到他對外地人的不喜歡時，都是現在的這般態(tài)度。
“所以……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他媽的，被老子捉奸在床！要不是那個男的跑的快！老子把那男的一起干掉！涕啦！我跟你說，你知道警察怎么抓到我的，那個酒店房間被人裝了針孔攝像頭搞偷拍，警察端了搞這種非法視頻網站的窩點，順便就找到了老子把張紅花打死的視頻，說到底就是我倒霉啦，因為這種破事被抓到，被老子打跑那個奸夫也是犯賤，本來他也有老婆的，很怕這種事被人知道，結果警察一找到他他就招了，還跑來作證搞死老子，我沒打死他，他卻搞死我了，真他媽可笑?！辈恢涝诳词厮@段時間符介六是怎么過的，但是以前他不是這樣和我說話的，至少很少會出現類似“涕啦”這種表示感嘆的口頭禪。
“可是你老婆為什么會……”我突然不知如何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為什么會跟別的男人睡？唉，其實我都記得她當時就跟我解釋了，她說她被灌多了酒，以為自己在家，以為身上的男人是我，后來她覺得不對了，也推不開那個男的了。那個男的真的不要臉，開房還找個那么破爛的小酒店，連監(jiān)控都是壞的，也幸虧全是壞的，搞的警察一時半會找不到我?！?p> “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當時在那個酒店的？”
“我以前保安隊的兄弟啊，親眼看到她被別的男人摻著走進去了，那肯定要跟我報信啊，我那兄弟以前經常來我家吃飯的，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嫂子?！?p> “既然你老婆也不是自愿的，那就算不上出軌，甚至還能追究那個男人強奸啊，你為啥會……”
“唉，我這脾氣上來了，你可能沒怎么見過，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說的這些話我后來才能想明白，當時腦袋充血，她說什么我根本不聽。我一踹開門那個畫面真的沒法看，我當時就一個想法，要打人。那男的跑了，紅花也想跑被我拽了回來，我把門一關，幾下就給她打沒聲了，后來等我停下來再看才知道是打昏過去了，我去樓下退了房，就把紅花背了回家，那小酒店的前臺玩著手機，看都不想多看我們一眼……誒？我跟你說這么多干嘛，這些話都跟警察說了好多遍了，咋又跟你說……”
我回想起跟符介六相處的一些片段，突然理解了他說的脾氣上來了是什么意思，他的確是個會突然脾氣急躁的人，但我依然想象不到，我正在跟一個殺人犯對話，隨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會問出一個自己都覺得很怪的問題：“殺人，是什么感覺?！?p> 符介六也被我這個問題問得愣了一下，隨后還是開口了：“說真的，沒什么感覺，就一時腦熱，雖然我心里想的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等把紅花背回家發(fā)現她沒氣的時候，我也害怕了，心臟狂跳。不過我律師跟我講了，我這種情況他會按照誤殺幫我辯護，也不知道成不成。對了，我找你來，其實是想讓你出庭作證，證明我不是個壞人。”
證明符介六不是個壞人，符介六是壞人嗎？其實這之前我就聽他自己說過，他會打老婆。從那以后我心里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判斷，我覺得他是個壞人，打老婆的人，怎么會不是呢？
“你考慮一下吧，這個東西不是強制的，你得同意才能出庭。還有一件事，你肯定更感興趣，是個驚喜！”
“驚喜？”
“對，驚喜！”符介六的臉上不知道為什么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什么驚喜？”
“那個李文兵！和我關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