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明庭也看到了在菜市場的慘狀,不禁感到觸目驚心,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他少年稱王,父母讓位于他后云游四海,著實是天胡開局。
從前的他肆意,眼高于頂,只喜歡跑到各大陸和其他王結(jié)交。
執(zhí)明不提了,致力于拓寬領(lǐng)域的監(jiān)兵對外來王,很是溫和,而就在監(jiān)兵國都里,他也看不到什么血腥場面。
陵光雖然殘暴,可她只會輕描淡寫叫人將惹怒她的人“拖出去?!痹僬f,她殺的人又能有幾人無辜?
果然,他哪怕經(jīng)歷了這么多,還是太天真。
歲明庭很想吐。
他是跟人界犯沖嗎?怎么一來人界就諸事不順?
易問倒是很冷靜,她看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與看一朵花沒有任何分別。
不染塵埃,這才——不——這就是她。
原本一直在觀察的人看著這樣的易問笑了起來,她這一動,泄露了氣息。
易問抬眼朝她看來,她順理成章走了出去。
這人相貌平平,卻自有一股風度,歲明庭知道易問不善言辭,擋在她身前。
來人率先開口,“你好,奕卜?!?p> “明庭?!睔q明庭特意將姓去掉,畢竟“歲”太惹眼了,見她沒有惡意,態(tài)度友善了些。
“我知道。”奕卜笑瞇瞇的,歲明庭卻莫名覺得她來者不善,“歲明庭,對吧?”
歲明庭聽到這話,腦子里繞了好幾個彎,不過他雖然有張能騙人的臉,內(nèi)里卻不精此道,彎彎繞繞的,倒把他自己給自己整懵了。
留足了時間見他的傻樣,奕卜見好就收,她說:“易問與我可是舊識。”
是這樣嗎?歲明庭轉(zhuǎn)頭無聲詢問,易問與他對視,點點頭。
得到肯定答復(fù),歲明庭有些尷尬地讓出身位,奕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倒是忠心?!?p> ——這樣看來,金龍手辦可以不用拿了。
不知奕卜的危險想法,歲明庭安靜地不摻和。
不理會“忠心”這個詞,易問看著她。
“許久未見了?!泵鎸σ讍枺炔沸Φ煤苡鋹?,“我聽聞齋香居最近又出了新菜,要不要去品嘗一番?”
易問說:“好。”
齋香居,怎么在哪里聽過……
歲明庭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想到了!
齋香居這個名字花里胡哨的店,不是專為皇親國戚供餐的嗎?
歲明庭看向易問,再看奕卜,她們皆一臉如常。
齋香居的食物,并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由天材地寶作為底料,味道極佳,并且由于廚師修廚道,做出來的食物對修者大有裨益。
專門供養(yǎng)修士出來煮飯,人界玩的花啊。
人,妖兩界初步修煉方式不同,妖界修士一階的時候,還沒有手呢,怎么教它做飯?
所以歲明庭也只能眼饞了。
不是妖族修士,肯定不會放心讓他們負責皇族吃食的。
簽訂墨守成規(guī)誓?
墨守成規(guī)誓都出來多久了,能破解的人早就破解了,時代是發(fā)展的。
那用天道契約?
怎么可能,天道契約如此重要,要是他們逼一個廚師簽訂天道契約,還要不要臉了?
多想無益,他現(xiàn)在也回不去了。
奕卜在笑瞇瞇地撐手看著易問品嘗,面對她灼灼的視線,易問面不改色,動作一如既往,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奕卜也知道易問不在意,大膽,肆意地看。
她這番舉動倒讓歲明庭感到不自在,這人未免太過“張揚”了吧?
他下意識想維護自己“弱勢”的朋友,不過兩人明顯是多年好友,他擅自插一腳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因此,他不做聲,自己吃自己的。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奕卜說:“我見過你很看重的人了?!?p> 易問繼續(xù)吃著自己的飯。
“是叫倉人壽是嗎?”
“是?!币讍栔苯映姓J了,這也沒什么好不承認的。
不知是不是歲明庭的錯覺,他感覺奕卜聽到易問答案后,臉色一沉。
“她確實不錯——”奕卜像是在回憶,“知世故而不世故,歷圓滑而彌天真?!?p> 易問反而不甚贊同,“她距離到達這個境界還太遠了?!?p> “是還對人間抱著些幻想?!?p> 她們兩討論的倉人壽,歲明庭也是見過的,不過就見過一面。
記得她當時受重傷,被易問抱在懷里,神色萎靡,臉色慘白,連眉間的紅痣都像褪色了一般。
誰能想到她是陵光的后人?
而且,她還向他要了回歸氣運的契約,看來陵光也不太平了。
不過,她能這么做的勇氣,他是肯定的,畢竟誰體驗過氣運加身的感受,不會心動?
兩人的談話還在繼續(xù)——
“我是在明光城見到她的?!鞭炔氛f,“她鬧出了好大一個亂子來?!?p> “說來聽聽?!?p> “這就著急啦?”奕卜打趣一句,卻也不拖延,“是這樣的——”
真是拿命在賭啊……歲明庭聽完整個過程,感慨一聲,看向易問。
易問聽完后并沒有什么表示。
“沒有什么話說嗎?”奕卜問她,也不知要得到什么回復(fù)才滿意。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我都尊重?!?p> “真是符合你性格的回答……”奕卜好像舒心了些,又好像沒有。
她對于有關(guān)易問的事,總是矛盾的。
……
皇帝寢宮的門被打開,過了一會兒,又被關(guān)上。
自知時日無多,便一直在忙的皇后,終于走進了這座宮殿。
她坐在床上,看著熟悉的面孔,眉頭不自覺緊皺,往日一向沒心沒肺的人,此刻在無人處顯露出溫情來。
怎樣做是對的,怎么做才是對的,皇后知道她不稱職,作為國母,她應(yīng)該查清真相,讓一切水落石出,而不是留下一個殘暴的名聲。
可是,來不及了。
她騙了卜穢,他們沒有簽訂天地共生契約,她還有許多時間,可他卻沒有。
等不了了,契約不在天上,卻在心頭,執(zhí)掌一國非她所求,她出生鼎盛之家,什么權(quán)利沒享受過?
距離她一步之遙的位子,她不要。
她讓兩人的手十指相扣,俯身下去,吻了一下她的愛人。
……
“當今皇后,確實是個癡情人?!鞭炔房聪蚓碌木票锩嫜b著烈酒。
不知為何,易問腦子里浮現(xiàn)了一段話——
“她?不過是個蠢貨罷了?!?p> “為了愛情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難道不愚蠢嗎?”
“我?我不會的?!?p> “易問,你要相信我。”
“權(quán)利,錢財,都應(yīng)該是我的?!?p> 她眼中燃燒著熊熊的野心,直指整個世界。
她在她面前,無不傲慢而漫不經(jīng)心地宣告:“六界,無論是虛無縹緲的鬼界,還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人界,妖界,仙界,魔界,都會成為我的囊中之物?!?p> “易問,你會助我的,對嗎?”她輕握住她的手,“這天下,我唯與你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