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神鹿有四角，不過兩人所見，只有兩角，另外兩角約莫是掉了。
走過用來招待來供廟的人修建的小院，走入石鹿口中，一步步爬臺階。
隧道很黑，因?yàn)橄逻^雨，風(fēng)吹過，歲明庭竟然感覺到一絲涼意，恍然，原來他背后已經(jīng)全是冷汗。
他能感受到，易問似乎基于他的問題聯(lián)想到了什么，變得不太愉快。
不過情緒波動只是一瞬，易問很快恢復(fù)常態(tài)，甚至她自己都很疑惑她的失控。
“不存在鬼界，不過有鬼存在。”她淡淡回答了歲明庭的問題。
歲明庭立馬附和，過了會兒，轉(zhuǎn)移話題，開始聊其他。
兩人腳程不快，不過沒有停留間斷，因此用了大約十來分鐘就能看見隱隱約約的亮光了。
走出隧道，歲明庭往回看，他們是從石鹿的小腿中鉆出的，石鹿另一支腿搭在山上，上面擺放著什么。
歲明庭凝神望去，卻是密密麻麻的小神像，百姓拜的好像不止水神及其手下，有許多其他派別的神像混雜其中。
難怪會荒廢。
收回目光，歲明庭目光移向前面的大殿，哪怕破舊了，依稀也能看出過去的繁華。
“大人，要進(jìn)去看看嗎？”
易問不置可否，兩人走入大殿。
……
“去?！币恢挥鹈珵榍嗌?，姿態(tài)優(yōu)美的小鳥兒被人招呼著飛走。
小鳥兒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像是找到了方向，快速向一個地方飛去。
……
“相逢即是緣，有我在，我會保護(hù)你們的?！边@邊，云日月排著胸脯對倉人壽兩人保證。
倉人壽知道她是因?yàn)橐讍柕木壒?，開始不著痕跡打聽易問的消息。
旁邊賈乘風(fēng)參與不進(jìn)去兩人對話，無所事事，在周圍翻來翻去，探查線索。
“你問師叔？其實(shí)我知道的也不多……”云日月作回憶狀，“師叔其實(shí)很神秘，我們不經(jīng)常見到她，但是，你懂的吧——”
“師叔那樣的人，見一次怎么可能不拿出來吹一吹?！?p> 這個倒確實(shí)，“那你認(rèn)識楊書煙和朱煥夢嗎？”她簡單描繪了兩人的容貌氣質(zhì)。
“好像很熟悉?！痹迫赵掳櫫艘幌旅迹聪騻}人壽，“劍門其實(shí)很分散，他們不是我們山的弟子，所以……”
與朱煥夢兩人所說的情況符合，倉人壽沒想著從云日月這里探聽出新消息，云日月的回答不出意料，她點(diǎn)點(diǎn)頭以作回應(yīng)。
兩人沒有說話，一時安靜下來，倉人壽感到不對勁，她轉(zhuǎn)頭看向賈乘風(fēng)，之間他手上拿著什么物件，雙目緊閉，渾身僵硬，姿勢別扭卻不動絲毫。
倉人壽靠近，不敢碰他，詢問云日月這是怎么回事。
“他是進(jìn)入傳承了，這里傳承很多，大大小小都有?！?p> 這時候的賈乘風(fēng)毫無防備，很容易被人暗算，這就是那條規(guī)則的意思？
“是否可以搬走？”
云日月露出笑容，看的倉人壽感覺很違和，畢竟她現(xiàn)在用的是林逐流的臉，而林逐流不會露出這種開朗活潑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可以吧?！?p> 聽到這話，倉人壽心中沒有生出什么惡感，也沒有動賈乘風(fēng)。
由于用的是云無袖的身體，沒有心法的加持，陣法的效果大大減弱，耗費(fèi)的心力增多。
再說她現(xiàn)在身上沒有藥材，種種因素疊加，倉人壽沒有做成什么旁的措施。
見倉人壽要在旁為賈乘風(fēng)護(hù)法，云日月有些意外，但沒勸阻什么，她準(zhǔn)備出去找傳承，“婆婆說這里有游子不信前輩的一部分傳承，哪怕只是小傳承也對我?guī)椭艽罄?。?p> “我準(zhǔn)備上山去，你知道是哪里吧？”倉人壽點(diǎn)頭，云日月邊走邊回首，“一會兒見，這個秘境會持續(xù)十五天，還剩十二天。”
倉人壽也對她揮手告別，看了一眼動也不動的賈乘風(fēng)，倉人壽閉上眼睛，凝神靜氣構(gòu)造攻擊陣法。
這一邊云日月心情很好的走上山，那一邊卻全然不是輕松的氣氛。
“我不是云無袖，林逐流的身份，殺不了你們?！?p> 祝由宗弟子居高臨下看著被層層符咒禁錮的兩人。
云無袖對林逐流，林逐流對皇帝，皇帝對云無袖，這是這個秘境的法則。
不過，規(guī)則卻也沒說過不能困住人。
“原本不想那么早暴露的……”祝由宗弟子神情冷漠，繼續(xù)恭敬對待這兩位公子小姐，隨手得的賞賜絕對比辛辛苦苦做任務(wù)來的多，快。
不過既然有了不妙的預(yù)感，他也只能先下手為強(qiáng)，腦子里構(gòu)思著離開秘境后該怎么做，祝由宗弟子逐漸失去了意識。
桂丹派兩人原本在大罵祝由宗的弟子狼心狗肺，就見他低下頭，再睜眼時神情截然不同。
“哎呀，想托詞好麻煩?！弊Ｓ勺诘茏幼匀欢宦冻鲆荒ㄝp笑，他摩挲下巴，看著兩人，“你們知道嗎？”
看著氣質(zhì)大變的祝由宗弟子，兩人不由得提高警惕，“知道什么？”
弟子哈哈大笑，“當(dāng)然是知道動腦子很麻煩的。”
他語氣悠然，“可是人生在世有那么多麻煩事，這可真讓人頭疼啊，對吧？”
兩人對視一眼，并不回答。
祝由宗弟子一腳踹倒其中一人，在另一人怒視他時，一只鞋在其臉上碾了碾。
“一股桂香?！弊Ｓ勺诘茏由钗豢?，作嘔吐狀，“難道那家伙沒教導(dǎo)過你們什么叫尊師重道嗎？”
“還是說，垃圾教出來的也是垃圾？”
聽見這句話，桂丹派兩人瞬間激動起來。
祝由宗弟子笑容甚至更大了些，臉上流露出不屑。
“大人，這里供奉的神可真多?！睔q明庭回憶起一路上所見過的體系，水神，風(fēng)神，火神，旁余……
“請那么多神，也不怕壓不住?！蹦呐聫囊讍柨谥械弥窠缫呀?jīng)不復(fù)存在，歲明庭不假思考隨口說了這一句。
沒聽見回復(fù)，歲明庭轉(zhuǎn)頭找易問，只見她盯著某處發(fā)呆。
知道歲明庭走近，易問側(cè)過頭看他，“我好像來過這里。”
您，來過？！歲明庭幾乎忍不住想要問出口，不過易問似乎很不喜歡他人詢問過往的事，他也沒必要觸霉頭。
易問的手撫上神像一道裂開的縫隙，這道裂縫將神像幾乎劈成兩半。
“這座廟是他建的?！?p> 易問饒有興致的問，“你知道一個名叫云無袖的人嗎？”
云無袖？歲明庭在心底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p> “他們兩個有些地方很相似。”易問的目光沒有變得柔和，那一絲沉默就像歲明庭的錯覺。
歲明庭不是很明白易問的深意，“她獲得了他的部分傳承。”
歲明庭有些驚愕，這是在叫他去尋找云無袖的傳承的意思？
易問不再說話，兩人繼續(xù)探索這座巨大的廟。
“喂，小子?！币粋€模糊不清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看身形是位男士，能從語氣聽出他心情很好，“他們那副囂張的模樣真礙眼對吧。”
祝由宗弟子不知這人的身份，但不用說也知道這人不一般，他恭敬地對男子作揖，“在下祝由宗低階弟子李亭瞳，不知前輩有何指教?！?p> “李亭瞳，亭瞳？”男子回復(fù)正常語調(diào)，“初生的太陽？你也配與日月爭輝嗎?！?p> 或許是男子說的是事實(shí)，又或許是自身已有預(yù)料，李亭瞳并不生氣，他溫和一笑，“前輩說的是，所以我在外自稱自己為李瞳?！?p> “李瞳之名是瞳師傅為我所取?！?p> 李亭瞳從男子言談舉止中明了其放曠傲慢的本質(zhì)，因此微微顯露出自己的一些本性來，他舉起一只手，覆蓋在眼上，“概因我的體質(zhì)特殊，眼睛奇特。”
聽到這話，男子“哇”了一聲，給足了面子。得到這般答復(fù)，李亭瞳略有無奈，可對于這位前輩的戒備心放松了。
再移開手，李亭瞳的雙眼無神，灰蒙蒙一片，乍看是盲人模樣，實(shí)際上，瞳孔呈現(xiàn)水滴狀，有光照射時，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真不是凡人眼。
不視人間事鬼神，驚天動地神一淚，茫茫紅塵中，難有一回聞?！x自《鑒寶通臻》奇體篇，這一段詩是開頭對其的評價。
在這個世界中，天地鬼神極為崇高，人人都有自己的信仰，甚至不乏有以神為心法根基的，譬如陵光皇族心法就是因前人仰慕火神有感悟所得，以此類推，歲明庭的心法就是以水神為根基。
而這雙名作‘古寒天妙器’的眼睛，扯上了天地鬼神，自然不一般。傳說，其為神淚所化，可以斷生死，見鬼怪，以雙眼獻(xiàn)祭，則可以面見神明。
“古寒天妙器當(dāng)真有如此奇妙？”男人好奇地詢問。
“自然不會?！崩钔ね床灰娔腥?，也看不見自身。
在此刻，他只看到了一根根線，男人的線斷了許多，有幾根一直堅挺蔓延至遠(yuǎn)方，有幾根正在變淺，或者加深。
其中變深的那一根，或許就是李亭瞳和男人之間的關(guān)系。線的含義多種多樣，李亭瞳無法以一言以蔽之。
而兩人交談的空間，也是由無數(shù)線組成，密密麻麻，李亭瞳便是用余光，也受不了，他感受到疼痛，趕忙恢復(fù)正常眼睛。
男人看樣子已經(jīng)去世多年，否則不會才區(qū)區(qū)千根展現(xiàn)在眼前。
這個事實(shí)讓李亭瞳很是放心。
他這雙眼看不見過去，也通曉不了未來，偶爾會看到無人處冒出來的幾團(tuán)黑影，聊勝于無以自勉。
過了這麼多年，也才能在一些手段的幫助下，隱藏自身，“就是這樣?！崩钔ね枋鐾辏嘈σ宦?。
他因?yàn)檫@雙無用的眼睛遭受過那么多挫折，得來的卻是一場空，相比她覺得可笑，師傅也覺得可笑，才免去了他作為親傳弟子的權(quán)力地位。
男子沉吟一下，感覺有些奇怪，“那你是如何接觸秘境限制動用符咒的？”
李亭瞳知道他會如此問，心中早打定了腹稿，“說來也奇怪，我動用這雙眼觀察一人時，剛一接觸到她身上就感到疼痛難耐，似有一股火在灼燒?！?p> “在恍惚之時，我聽到了一個女聲，她‘哦？’了一聲之后，灼痛感便消失了?！?p> “你這話——”男子笑道，“口才不錯，真像個說書人，要是有機(jī)會，我肯定給你賞錢?！?p> 李亭瞳聽聞，苦笑，“實(shí)不相瞞，我以前還算得上是憨厚老實(shí)的人，誰能想到今日居然被人如此夸贊?！?p> 他正色，“那之后，我再看那女孩已經(jīng)沒有別的異常，可是我的眼睛卻似乎加強(qiáng)了些?！?p> “而在那之后，我似乎可以觸碰到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