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三爺,你走慢點,等等我……”
小吉祥在后面追的氣喘吁吁的,不明白賈環(huán)的腿明明比她還短,怎么就走的那么快。
小吉祥自然不會知道,后世有一個叫馬拉多納的小個兒球星,跑步的速度冠絕球場。他不是長腿歐巴,只是他邁步的頻率超快。
在賈府這座大宅門里東繞西繞走了一刻鐘后,賈環(huán)終于停住了,小臉兒煞白,呼吸間喉嚨如同冒火一般,他的身體實在太差了。
不過,這一頓發(fā)泄,也將他見到秦可卿后產(chǎn)生的邪火給發(fā)泄掉了。
賈環(huán)一手扶著墻,站在那里喘氣,然后看到身后小吉祥眼神怪怪的看著他。
小吉祥的情況比他好多了,除了剛開始那一段不適應外,緊跟著就輕松起來,現(xiàn)在顯得游刃有余。
“你……你看我干嗎?”
賈環(huán)被小吉祥看的不自在,沒好氣道。
小吉祥趾高氣揚道:“三爺,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賈環(huán)見不得小人得志,哼了聲,道:“你以為我跑不動了嗎?我只是……我只是迷路了!”
“咯咯!”
小吉祥忍不住笑了起來,很甜,道:“三爺,哪有在自己家里迷路的?”
賈環(huán)撇嘴:“三爺我以前的窩棚人均還不到五平方,這個大宅門,可以住下千把個我了,迷路有什么稀奇?”
女孩兒就這點好,聽不懂的怪話可以直接忽視略過,不過窩棚她還是聽的懂,皺眉道:“三爺,你怎么可能住過窩棚?啊,三爺難道是說姨奶奶住的小院兒不好嗎?”
小吉祥小特務似的左右看了看,壓低嗓音道:“三爺,咱們的屋不算小啦,其他姨奶奶都沒有單獨的小院,就咱姨奶奶有。”
表情小驕傲小驕傲的,很是與有榮焉的感覺。
賈環(huán)無語,看著簡直有些趾高氣昂狀的小吉祥道:“小吉祥,我看我娘對你也不怎么好,你怎么這么死心眼兒?你就沒想過有朝一日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咱也當回主人?”
小吉祥聞言,小臉兒登時紅彤彤,低眉順目,小手扭捏著衣角,羞答答的道:“三爺……三爺你要把小吉祥收成屋里人嗎?”
“劈啪!”
一道閃電直愣愣的轟擊到賈環(huán)頭上,賈環(huán)見鬼了似的直眼兒道:“小吉祥,你……你說什么鬼?”
開什么玩笑,一個上小學一年級的黃毛丫頭就已經(jīng)要立志當姨娘了嗎?
這……這么有志氣?。?p> 小吉祥一邊羞澀一邊暗樂,卻又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我聽人說,我們這些奴婢想要當主人,可不就得像姨奶……可不就得像襲人姐姐那樣,將來給爺們做屋里人。只有命好的人才能做哩,不然以后……唉!三爺,你以前瞅都懶得瞅我,只道我傻瓜,我以為我沒希望了,誰知道……嘻嘻!”
賈環(huán)面無表情,拿頭撞了撞墻,卻也懶得再和這傻丫頭閑扯,他現(xiàn)在心里琢磨的是,他到底還有多長時間。
他必須要在秦可卿被賈珍弄上炕之前,把這個隱患給解除掉。
這個謎一樣的女人要是被那頭豬給拱了,再把人給逼死,那日后整個賈族要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
心中千般思索,卻仍舊難解此題。
賈環(huán)目光攸然變冷,智取不得,那就強破好了。
沒道理因為幾個雜碎,就使姓賈的最終全落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的地步。
……
“三爺……”
“三爺……”
“三爺……”
“干嗎?有事說事,你再叫個不停小心三爺我揍你!”
賈環(huán)一邊盤算著心事,一邊忍受著小吉祥的灌耳魔音。
開始的時候,被脆生生的爺啊爺?shù)慕兄€挺舒服。
可賈環(huán)自己沒本事,暫時既想不出如何智取賈珍父子的路子,也沒法子強破他們二人,正焦躁之際,這爺啊爺?shù)?,就變得讓人心煩了,催命鬼似的?p> 小吉祥見賈環(huán)不耐煩,有些膽怯,但又不想放棄她的大志向,只能喏喏道:“三爺,我曾聽人說,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一口唾沫一個釘兒,一口唾沫一個釘兒,一口唾沫一個釘兒……”
賈環(huán)瞧著小吉祥那一臉哀怨偏偏又極其認真的樣兒,頓時給氣樂了,伸手捏了捏她皺起的小鼻子,不理會她皺起的毛毛蟲眉,笑道:“好吧好吧,等個十年八年后,你要是長的不像襲人那么丑,那三爺我就勉強收了你這小妖精吧!”
最后一句話,說的語氣十分的纏綿輕佻……
然而,出乎賈環(huán)預料的是,小吉祥居然沒有喜極而泣,反而呆呆傻傻的楞在那里了。
賈環(huán)郁悶沒人捧哏,伸手在她眼前比劃了比劃,沒好氣道:“這是歡喜傻了?”
小吉祥還是有反應的,她緩緩的搖了搖頭,不語。
賈環(huán)皺眉道:“少跟三爺玩兒深沉啊,這都是三爺我當年玩兒剩下的。”
“她不是在跟三爺玩兒深沉,她是在打量奴婢到底有多丑……”
一道平淡的聲音鬼魅一般的響起在賈環(huán)的身后,驚的賈環(huán)跳了起來轉身看向背后,結果體力不大好,沒轉成功,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地上。
“三爺,襲人姐姐來了……”
直到此刻,賈環(huán)才聽小吉祥悄聲的告訴他。
只是,賈環(huán)現(xiàn)在連氣都來不及氣了,他只覺得屁股疼痛難耐,一臉的慘白。
小心的挪了挪,沒感覺到針刺般的銳痛,說明骨頭沒裂,賈環(huán)心里暗自呼了口氣,孩童時期的骨骼清脆,很容易骨折。
在這個時代如果發(fā)生了盆骨骨折,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成為殘廢了。
如果那樣,賈環(huán)覺得還是等到哪天雷雨天時,他拿個鐵制火鉤子站在屋檐頂上,看看老天能不能再讓他穿一回的好。
賈環(huán)自忖沒有身殘志堅之輩的可貴精神,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霍金。
現(xiàn)在既然發(fā)現(xiàn)沒有骨折,那么當務之急就是要擺平眼前這個相貌平平但背景深厚的丫頭片子。
別看襲人只是小小的一個丫鬟,但她卻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她是一個一等的大丫鬟。
賈家闔府數(shù)百個奴仆奴婢,能夠同時在賈母和王夫人還有王熙鳳跟前吃香的,滿打滿算一只手都數(shù)的清。
位在襲人之上的丫鬟,大概也只有賈母身邊的那個鴛鴦了。
其他的,無論是王夫人的得力助手彩霞,還是王熙鳳的干將手下平兒,都不能像襲人這樣,既能讓賈母滿意,又能讓王夫人中意。
若非如此,賈寶玉一屋子的丫鬟,王熙鳳也不會獨獨對她另眼相待。
連王熙鳳都不愿輕易得罪的人,賈環(huán)目前自然不能隨便得罪。
當然,真要得罪了那也沒辦法,關鍵是,賈環(huán)不能留話柄在她手上,不然萬一她以此在別人面前進讒言,再傳到賈母和王夫人耳中,吃苦的就是他賈環(huán)了。
可現(xiàn)在花言巧語否定剛才的話顯然是行不通的,那能怎么辦?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
賈環(huán)叫的要多凄慘有多凄慘,放佛命不久矣一般。
“呀!三爺,你怎么啦?”
小吉祥見賈環(huán)跌倒后站都站不起來,一臉的慘白,又叫喚的那么凄慘,眼淚都下來了,蹲下來拉著賈環(huán)的胳膊呼喊道。
別說小吉祥,就連襲人都嚇住了。
她嚇的不是賈環(huán)出事,賈環(huán)出事不出事對她來說跟輕風似的,沒什么關系。
但賈環(huán)卻不能在她面前出事,尤其是不能因為她而出事。
要知道,賈環(huán)前遭才險死還生,謠傳被賈府太爺老榮國公從黑白無常手里救出來的。
這才幾天哪,黑白無常都沒拘走的人,居然被他哥哥身邊的丫鬟給嚇的跌倒,摔出了個好歹。
這事兒真要鬧開了,甭管賈母還是王夫人,都護不住一個凌主惡奴。別忘了賈環(huán)身后那個無事都要攪起三丈浪的趙姨娘,她豈能罷休?
到時候,她襲人別說成為姨娘做人上人了,不被一頓板子打個半死都是好事。
念及此,襲人頓時急了,連忙跟著蹲下,小心翼翼的摸著賈環(huán)的股骨,焦急的問道:“三爺,哪里摔壞了,哪里摔壞了?”
賈環(huán)眼睛里眼淚花花的,撇嘴道:“襲人姐姐,都怪我,都怪我說你壞話了,結果老天罰我把骨頭摔斷了?!?p> 這話說的襲人是面無人色??!
賈環(huán)再不濟也是主子,襲人再犀利也只是奴婢,要是按照賈環(huán)說的呈報上去,保管聽取“哇”聲一片。
其中“哇”聲最大最響亮的,保管是賈環(huán)那“風搔無比”的娘親趙姨娘……
所以,即使此刻再憋屈,即使是她先無辜被罵,可那又怎樣呢?
奴婢沒有人權?。?p> 襲人眼淚都下來了,還要強笑道:“三爺這是說哪里的話,豈不折煞奴婢了。三爺是主子,隨便開兩句玩笑也是應當?shù)模睦锞驼劦纳狭P不罰?唉,都怪奴婢我走路太輕,又突然開口玩笑,驚嚇住了三爺,我……”
“那你知錯了嗎?”
本來還想客氣幾句的襲人,一雙不大的眼睛登時瞪的溜圓,不可思議的看著賈環(huán)。
“你……你說什么?”
襲人驚詫的問道。
賈環(huán)一臉的天真無邪,眼角還掛著淚花,道:“我問你,襲人姐姐,你嚇著我了,你知道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