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初露頭角
第二日,周硯倒是火速到位,他徹夜仔細(xì)查閱卷宗。
面對刑部跪的滿屋子的堂官,先是噓寒問暖的詢問諸位大人有無用過早膳,得到全部肯定的答復(fù)后,請諸位大人一一落座。
周硯拿出昨晚的卷宗,先聲奪人的問道:“掌管貴州清吏司的郎中、員外郎何在?”
“下官在?!?p> 一高一矮兩個身形的人出列,作勢欲跪,周硯攔著,“坐下回話即可?!?p> 郎中和員外郎互相對視一下,看來這個十皇子果真如傳言般是個好說話的。
周硯翻找了一番,很快的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卷宗,他抽出一本:
“隆慶四十五年冬月十三,三穗一個偏遠(yuǎn)的鎮(zhèn)子上,一個富紳招不少孩子做學(xué)徒,據(jù)當(dāng)?shù)厝耸客嘎叮腥说臅r候而且只要六到十三歲的男孩子,最好在十歲以下,容貌清秀為上佳;
當(dāng)?shù)刂h判了士紳一個‘奸罪’,并罰士紳給每對那些男童父母一百文錢,是也不是?”
“回十殿下,是?!?p> “此卷宗上對小孩的年紀(jì)概述的倒是頗為詳盡,可是后續(xù)竟沒有對那些孩子是否歸家有過只言片語,甚至于那士紳究竟是買了多少孩子也語焉不詳。
一百文錢,連一貫都遠(yuǎn)遠(yuǎn)不到,這一百文錢究竟是做‘奸罪’的賠償之用還是用這些錢買一個孩子的生死呢?”
“……”
周硯似是知道貴州清吏司那些人回答不出,倒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又如春風(fēng)化雨般笑笑,翻找著下一本卷宗。
“同年臘月初八,唔好日子,黎平來報,說是發(fā)生了一樁土匪拍花案:
有人擄掠男童四五十人消失在黎平,說是后來那幫人又出現(xiàn)在銅仁武陵山附近,黎平知縣建議朝廷派員對武陵山地區(qū)進(jìn)行剿匪,以安人心?!?p> 說到這,似是正中那員外郎下懷,他說此官已經(jīng)上書給貴州提督;
且他已經(jīng)給尚書大人稟報,希望尚書大人諫議圣上聯(lián)合四川提督一起剿匪云云。
那員外郎倒是覺得沒什么不妥,尤其之后還看到十皇子似乎還滿意的笑了笑。
另一邊的老尚書確實(shí)深覺不妥,當(dāng)時這事他只能放任其摞在案上,不知這位出了名的閑散王爺能否聽出其中的門道。
沒等老尚書想出個所以然來,周硯又用他那還帶著稍許少年稚氣的清朗之音繼續(xù)說到:
“隆慶四十六年春,安順發(fā)生土匪扮作官兵,劫掠男童百余人的惡性案件。于是剿匪一事又被提上日程,是也不是?”
這下子,貴州清吏司那些人還有一尚書兩侍郎徹底跪地不起,以郎中為首的開始叩頭謝罪:
“望十殿下代替臣等向陛下道明因果,伏唯乞罪!
若是臣等不終日碌碌于案牘,早日上書剿匪,貴州一地便萬萬不會發(fā)生多起如此駭人聽聞、喪心病狂的案子,也斷不會……”
“夠了!不要再往你們這些尸位素餐的蠹蟲臉上貼金了!”
周硯霍的一下子站起,椅子發(fā)出吱呀的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
眾官駭然,不明所以的抬頭看向周硯。
此時的周硯,氣勢凜然,浩然不可侵犯的模樣,讓下面跪地的人都不禁在想:
什么時候十皇子都已經(jīng)變成比他八哥還矜貴的模樣了?
看容貌,上首的男子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擰緊眉頭的模樣,整個人又威嚴(yán)不可親近。
地下跪的人互相打了個眼色,他們面色恭順,可是肢體卻是十分放松。
周硯心下冷笑,這是不拿我當(dāng)回事呢!
“十爺?shù)难韵轮?,下官們?shí)在不懂,下官確有失察之罪也不欲分辨;
可畢竟我等都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雖不敢說是夙興夜寐披肝瀝膽,但也算得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呵呵~”
方才一直說的滔滔不絕的那人,不知為何聽到這輕揚(yáng)的笑聲,便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個夙興夜寐,好個秉燭達(dá)旦!
我問你,武陵山位于黔北,山區(qū)面積極大,湘、川、鄂等地皆有分布,你于我說從黔東把孩子帶到黔北的山區(qū)做什么!
一支不小的隊伍一路上竟沒有半個人察覺就直奔銅仁武陵山了嗎?
更有意思的是還在后面,即使是剿匪,你不首先上書,建議圣上找兩湖提督下令剿匪,舍近求遠(yuǎn)找四川的官軍做什么!
這般遠(yuǎn)水解近渴的行為,我想我只能解讀為蠢,或者是單純的惡!
過了臘八就是年,只是可憐那些孩子,臨近年關(guān)被人從父母身邊擄了去,還不知道有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老尚書頭上的冷汗,簡直就要流成了泉。
孽是貴州清吏司他們做的,可是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免不了一個失察之罪??!弄不好還會晚節(jié)不保!
這般咄咄逼人,雖不是沖自己而來,但也足以令人啞口無言。
老尚書沒想到,十殿下周硯接下來的發(fā)問更想令他羞愧欲死。
“安順?biāo)赜小?、滇之喉、蜀粵之唇齒’之稱,地勢最為平坦開闊,人口多且百姓安居樂業(yè),試問這樣地形和位置的州府,會發(fā)生堂而皇之劫匪扮作官軍擄掠之事嗎?
即使有,那那些匪徒帶著百十來個孩子遁做哪里去?跨二分之一個貴州再去武陵山嗎?
這些案子,孩子一次比一次多,性質(zhì)一次比惡劣,你們偏生一次次視而不見。
你們是該向父皇請罪,用命去贖吧!”
說罷,周硯神色冷漠的丟下他方才從文山會海里摘選出來的卷宗。
跪著的郎中和員外郎們,直覺眼前卷宗上的字跡開始模糊,頭腦一片混沌。
“十殿下,臣不服!即使是卑職們有失察之罪,可是此案首當(dāng)其沖的乃是費(fèi)祿費(fèi)公公以及貴州的承宣布政使司、臬司衙門和藩司衙門!
您如此避重就輕,折辱我們這些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京官,不覺得有失公允嗎?
而且此事關(guān)老尚書何事?他年事已高腿腳不便,陪卑職們跪著,卑職們實(shí)在是心有不忍;
即使八爺心疼他貴州那邊的屬下想要輕輕放下,可卑職們也心疼老尚書??!
十殿下若要問罪,只拿了貴州清吏司所有人便可!莫要牽扯無辜了!”
貴州清吏司的郎中,嘴上慷慨激昂,心底卻不停的打著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