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斑駁回憶
然后杜蘅繼續(xù)面無表情的把石頭扔掉，只掀起了一個較大的水花，然后碧晶閣，再次陷入了盛玉來前的安靜。
接著，杜蘅蹲下打量了一下盛玉，約莫著他大概何時會醒過來，然后又解下盛玉里面的長腰帶，一邊系在盛玉外面的腰帶上，一面打了個活結(jié)，套在一處有豁口的圍欄上。
最后以眼神示意林凌：最后大快人心的一步，交給你了。
杜蘅了解這個小姑姑，林凌雖然溫柔，但也是心智堅毅之輩，這種狗雜種，林凌若是有機(jī)會，定是愿意手刃了他的。
林凌把盛玉大半個身子踹了下去，但是又沉不下去，讓連著橋和他的那根繩泡在水里。
但忽然又驀地想起什么，要把人拉上來。杜蘅攔住了她，說到：
“不礙事，他不會死在杜家的。我估摸著他最多昏迷一炷香的時間；
而這處的水是活水，通向城東的護(hù)城河，所以看似湖面靜止，實則有暗涌，等到繩順著暗涌移位出護(hù)欄上的豁口他整個人泡到水里時，差不多也就醒了。不會連累我的?！?p> 但是苦頭是一定得吃的，說不定要嗆水，那也是活該。杜蘅心里悄悄加了句。
然后，兩個人就離開了案發(fā)現(xiàn)場。
路上，林凌露出一個發(fā)自真心實意的笑靨。
這也是她自從親人全部問斬過后第一個笑容，連日來的陰霾雖不能說是一掃而空，但好歹盛玉做了那個倒霉的出氣筒。
壓抑的情緒，太需要釋放了。
林凌端詳了杜蘅一會，看年歲不大，說到：
“你是杜四小姐吧！你或許不識得我，要是你知道了我是誰，不一定愿意……”
“林小姐，我認(rèn)得你?！?p> 她說的是林小姐而不是盛少夫人，林凌心下涌起一陣酸楚的感覺，終于有人認(rèn)為她是林家的女兒而不是林家的幸存者了！
況且，她本來就是林家的女兒！
“杜小姐，你剛才出手相救林凌真的感激不盡，但是你下次，還是別做這么冒險的事了……”
自然，只是因為對象是你我才這么干。杜蘅沒有說話。
“我比你年長不少，你其實叫我‘少夫人’也是使得了……”
比你小許多的是杜蘅本尊，不是你的親外甥林致君。杜蘅沒有說話。
“你之前從來不在宴飲花會這類的場合出現(xiàn)，沒想到性情這般果敢，薛家小郎算是撿到寶啦……”
唔，我小姑姑的情商還是這般高，旁府之間的親緣關(guān)系記得這般清楚。杜蘅還是沒有說話。
忽然，林凌不再自言自語，她鄭重其事地在杜蘅面前站定，雙手捧起她的臉：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杜小姐，你讓我感覺好熟悉啊，這樣的相處模式，這樣的性情……”
杜蘅心下巨震，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哦？”終于說出了一路上以來的第一個字。
林凌忽然垂下臉，意興闌珊起來：
“你讓我想起一個女孩，她也是這般放縱我，縱使我比她年長，輩分也比她高，但她總是視我為小孩子，總是像你這樣靜靜地看著我；遇事永遠(yuǎn)不慌不忙，但是自己人的事就跟火燒眉毛了一眼，哈哈……”
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林凌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回憶這般美好，就像是急不可耐的去喝鮮魚湯，即使知道自己會被燙到，也永遠(yuǎn)不會放慢調(diào)羹的速度。
霎時的歡愉最后卻要帶來滿口的燙傷。
“她做事難免有些偏執(zhí)，認(rèn)定就會做到底，父親管這叫‘牛心左性’，總是說她和她性情沉穩(wěn)的哥哥換個脾氣就好了……”
這番話的口氣，林凌卻是帶上了無盡的悲哀，這般好的侄兒和侄女，卻永遠(yuǎn)和她陰陽兩隔了。
杜蘅強忍住要垂落的淚水，“聽林姑娘的口氣，是在懷念林家的親人嗎？逝者已矣，可是林姑娘你還在，他們也會希望你過得好……”
“是嗎？”林凌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冷笑：“永遠(yuǎn)也不會過去的……”
杜蘅被她這般模樣嚇住，連忙推了推她，“林姑娘，不要把什么不該有的擔(dān)子壓在自己身上，你夫君待你這般好，和他白頭偕老不好嗎？”
許是提到夫君，林凌方才一閃而過的癲狂才退卻，不言語的人，換成了她。
杜蘅嘆了一口氣，背負(fù)血海深仇的，自己一個就夠了，沒必要再累及小姑姑。
她如今有幸福的家庭，雖然婆婆難纏了些，但是婆媳問題在哪家也是如此。
或許過個一年半載，她也有了一兒半女，婆婆就不能總是刁難她了，小姑姑的生活重心也會逐漸放在孩子身上。
想到這里，杜蘅開始拐彎抹角的勸林凌：
“小……林姑娘，一個男人不止是有丈夫身份，對內(nèi)他還會是父親和兒子，對外還是臣子。
做命婦的，更多還是內(nèi)宅的事，不管是哪頭偏沉了，另外兩頭都會失控的；
其實做一個命婦的藝術(shù)，其實也就是讓男人在內(nèi)保持三種身份的平衡……”
杜蘅小心翼翼的組織著語言，也不知道林凌有沒有在聽，她一直低著頭，似是在沉思。
“杜小姐，你以后就會這么做一個妻子，一個內(nèi)宅婦人嗎？”林凌突然發(fā)問。
杜蘅想也沒想的就回答：“我不會去做命婦的……”然后似是意識到語失，抿住了嘴唇。
林凌沒有多想，她以為是杜蘅會嫁一個庶子，以后有沒有誥命還兩說。
但是杜蘅知曉，她這一輩永遠(yuǎn)不會被困于內(nèi)宅。
從前是林致君的時候也就罷了，婚后她會幫周顯管理后院，和命婦交際，她不會爭風(fēng)吃醋，她會努力做好一個太子妃和未來皇后。
但是現(xiàn)在，呵，杜蘅心下冷笑一聲，他們周氏不配！
林凌也不知道聽沒聽進(jìn)去，反正面上是一片開朗。
沒等她倆繼續(xù)寒暄，忽然一陣刺耳的女音響起：“不好了不好了！”
二人心中一震，莫非是盛玉？
但是后面響起的聲音揭曉了答案：“大小姐不好啦！快叫大夫！”
這個丫頭是杜芷蘭的大丫鬟，往常定不會這般失態(tài)，何況今日還有外客在；但看她這般模樣，林凌和杜蘅心下也就明了，杜芷蘭是真的不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