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程芊漾才終于看清那對夫妻。
容貌上，她與他們有幾分相似。
所以只是一眼，程芊漾就可以斷定，正廳之中的這兩個人，就是都彥侯和他的夫人。
常年在軍中的原因，程舜和梁玄音警惕性極高，感覺到有人靠近，兩人立刻轉(zhuǎn)身。
只見一位穿著粗布衣的嬌俏的女娘立于門前，長發(fā)隨意的散落在肩頭，眼眸清亮如星辰正打量著他們。
“你是何人？”
“晚晚？”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說話的是程老夫人和梁玄音。
話落，兩人皆是一驚。
梁玄音起初是見到程芊漾的喜悅，隨后是震驚，震驚她都能一眼認(rèn)出與她七分相似的女兒，君姑卻問了句“你是何人”。
莫不是她認(rèn)錯了？
程老夫人同樣很震驚。
震驚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女娘竟然是她的孫女，關(guān)鍵是她還當(dāng)著梁玄音和程舜的面沒認(rèn)出來自己的親孫女。
在書信中，她可是給大兒說晚晚每隔一段時間會回程家一次，現(xiàn)在她認(rèn)不出程芊漾，豈不是要穿幫了。
程老夫人心一橫，直接開始裝瞎，瞇著眼一副看得很費力的模樣：“你說什么？那是晚晚？”
程老夫人說著，直接起身來到程芊漾身邊。
“晚晚回來了，大母眼神越來越不好，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好好在家陪陪你阿父阿母?！?p> 程老夫人自導(dǎo)自演，也不怕程芊漾不配合，反正時益說了程芊漾好拿捏，也已經(jīng)交代過嚴(yán)媼，想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孫女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
梁玄音見程老夫人這樣，以為程老夫人只是沒看清，頓時放下心來。
她小心翼翼的觸碰到程芊漾的手，然后緊緊的握在掌心中，眼眶有些濕潤。
這是她十五年沒見的孩兒，她最小的一個孩子。
她握著程芊漾的手顫抖得厲害，程芊漾感覺到了。
那一瞬，程芊漾望著這個臉上沒有留下一點歲月痕跡，在看見她之前還冷著臉，仿若沒有任何事能讓她動容的女人，此時握緊她的手抖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倏地，程芊漾有了一點點動容。
也是這時，她才像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一樣，想起來都彥侯夫人和她之間的聯(lián)系……
所以這位……便是她的阿母？
長得可真漂亮。
再看一眼同樣紅著眼眶的男人，穿著黑色深衣，頭發(fā)挽成一個髻，插著鏤空的金頭銀腳簪。
這是……她的阿父。
“你是阿母？”程芊漾轉(zhuǎn)頭看程舜：“你是阿父？”
梁玄音連連點頭：“是，我是阿母，他是你阿父?！?p> 程芊漾的視線最后落在程老夫人身上，視線與程老夫人相撞，程芊漾眼里劃過一抹狡黠。
“這位是大母？”
梁玄音：“……”
程舜：“……”
程老夫人:“……”
這丫頭是故意的吧。
回神才發(fā)現(xiàn)程芊漾進(jìn)了正廳的嚴(yán)媼，追進(jìn)門就看到這一幕，嚇得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在地上。
梁玄音和程舜臉色也隨著程芊漾簡短的五個字，變得越來越差，嚴(yán)媼不敢耽擱，快速來到程芊程面前。
“三娘子這是怎么了，三月前才回過，住了一月有余，怎么連老夫人都不認(rèn)識。”
“……”
程芊漾是個懂得適可而止的人，她今日這么做，無非就是希望下次程老夫人再說她點什么時，梁玄音和程舜也會思慮一二，想想事情的真實性。
程老夫人怕程芊程再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來，找了個她舟車勞頓的借口，讓她回房里休息。
梁玄音思念女兒，但顧及她的身體，也催促她回房。
“晚晚先回去休息，晚點阿母來看你?！?p> 程芊程乖巧聽話點著頭，正欲轉(zhuǎn)身，就聽到程老夫人又說：“晚晚常年在外，很少回來看我這個大母，不記得也是正常，你們不要怪……”
老夫人最后一個“她”字還未說出口，程芊程腳步頓住，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哎呀”了一聲。
“晚晚不知房間在何處，有勞嚴(yán)媼為我?guī)??！?p> 說這話的時候，程芊程故意不去看梁玄音和程舜。
雖怨他們，但終究是她的至親，她本沒想將事情做絕，怎奈大母似乎并未意識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親孫女。
字里行間竟然還透露著她不孝順，常年在外家都不愿回的信息。
成功的看到梁玄音和程舜的臉色變黑，程芊漾才帶著素云，在嚴(yán)媼的帶領(lǐng)下去了提前備好的屋子。
陳設(shè)布置都極為簡單，但也還算一應(yīng)俱全，想來是程老夫人的安排，遠(yuǎn)比她之前的院子要寬敞許多。
“三娘子還有什么需要盡管告訴我，我會派人送來，您休息片刻，老夫人吩咐庖廚備了菜給老爺夫人接風(fēng)洗塵，到時我再來叫您。”
嚴(yán)媼交代了幾句便走了，素云撅撅嘴。
“在路上的時候還陰陽怪氣的，這怎么見著老爺和夫人，立馬換了個人?！?p> “大母為了隱瞞她將我交給表叔父撫養(yǎng)的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我幼時親近表叔父這種無稽之談都扯得出來。”只怕日后的日子，不會比在永州城好到哪里去。
后面半句話，程芊漾沒有說出來，不想給素云徒增煩惱，只在心中默默的告訴自己。
正廳之中，梁玄音站在門口望著女兒遠(yuǎn)去的消瘦背影，手用力的抓緊衣襟。
她在想，她的小女兒是不是過得不好，有些事她猜到了，但她接受不了，也不敢相信。
梁玄音突然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她想快點離開這里。
轉(zhuǎn)身對程老夫人作揖，“君姑，我也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p> 老夫人只想和兒子說會兒話，擺了擺手，示意梁玄音隨意。
從正廳出來，梁玄音還能聽到老夫人扯著嗓門說話的聲音。
“清逸與文彥怎么還沒回來，這么久沒見，我想死這倆孫子了。”
“阿母，他們倆剛進(jìn)都城就與我分開，估摸著此刻正在哪兒瘋玩……”
走遠(yuǎn)了，程舜的聲音梁玄音不太能聽清。
沒回屋，她直接去了程芊漾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