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趕到貧民窟的時候,火勢已是最大。
她下了馬車,靜靜地站在貧民窟的大門前。耳邊只有烈火的怒吼掠過,眸里印著那一張一張縫補過度的帳篷,一個接著一個被燒成灰。
風一呼嘯,灰跟著消失不見了。
“竹心,梧桐,你們幫我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個人都沒有?!绷枨宓瓎柕?。
他們兩人若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凌清身上,也許會聽不到這樣輕聲的詢問。
“姑娘,里面沒有人?!敝裥拇_定道。
“姑娘,里面沒有人?!蔽嗤┮矐?。
凌清沒有再問,而是站著不動,似乎在等什么。
“姑娘,有人來了,聽腳步聲似乎人不少。”徐大正快步走到凌清的身后低聲道。
話剛落,帶著一隊人走來的廖士哲領在前頭,身旁還跟著張定。
“大姑娘,夜半三更的你在這里做什么?”廖士哲已經(jīng)從張定的口中了解到,放火的元兇就是凌清。
沒想到,她不但不逃,反而還來觀摩。卻意外的站在貧民窟門前,而不是懸濟堂門前。
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在廖士哲腦海里閃過,難道凌清想燒死的是原城民?
廖士哲暗暗否定,應該不可能。
對于凌家來說,原城民是他們至關(guān)重要的底牌,燒死他們有什么好處?
貧民窟里都是婦孺殘弱,留下來也沒什么用處,還不如除掉,也省些麻煩。
對!
凌清囂張跋扈慣了,眼里就容不得一點沙子。
思已至此,廖士哲的態(tài)度驟然變化,又笑道:“這外面更深露重,大姑娘還是早點回吧!要不然,本掌事可要把你抓回商會關(guān)起來了?!?p> 竹心梧桐,還有徐大正當即擋在凌清身后,同仇敵愾起來。
凌清冷笑一聲,轉(zhuǎn)過身,幽暗的眸子迎上廖士哲的目光,還有張定那雙充滿審視的眼睛。
“獨城是我的,我愛站在哪里,關(guān)你們何事!還想要抓我?!绷枨遢p輕推開擋在面前的竹心她們:“來試試啊!”
廖士哲和張定對這話無法反駁,也沒法真的去抓她,但對凌清的憎恨都多添了幾分。
張定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的藥,卻敢道:“獨城是不是你的又如何,你放了火還敢那么理直氣壯,我要告到凌承住面前,討個公道?!?p> 凌清沒有回應,梧桐反倒懟起他來:“是不是很遺憾我家姑娘今天沒打你,皮癢了是嗎?”
“你不過是個丫鬟,沒資格和本堂主說話!”
“什么本堂主,不也一樣是下人,替人賣命的下人!”
張定掄起拳頭就想動手,被一旁的廖士哲拉住,還警告道:“你們最好給本掌事識趣點,本掌事可不介意先把你們抓回商會里,嚴刑拷打一番?!?p> 梧桐咬咬牙,忍下了脾氣。
她知道,自家姑娘可能還未緩過神,不然,怎么可能會讓張定那么囂張。
她看向凌清,還是面無表情,眼里也一點情緒都沒有。
這是還未從,無法接受的情緒中走出來的狀態(tài)。
張定一點都不怕道:“凌清,本堂主可是有人證在手。”
說罷,游大將一個人扔到張定面前,后者道:“看清楚這是誰!”
凌清借著貧民窟的火光,看清了被扔到地上的人,他是馬丁。
奄奄一息的他滿臉滿頭都是血。
“人證?”凌清茫然道。
廖士哲和張定意外凌清的態(tài)度。
馬丁是原城民里,最后一個大戶,只要他一聲令下,所剩余的原城民們都會齊齊響應呼聲,跟著他忠誠于誰。
怎么凌清的樣子,一點都不在乎?
張定不信,接著道:“馬丁大鬧過凌府,之后被你抓了起來嚴刑拷打過,還強制命令他聽從于你,和商會做對?!?p> “現(xiàn)在,他就是你派來燒了懸濟堂的兇手。這是他自己承認的,不然我和廖掌事怎會指認你是罪魁禍首!”
廖士哲對張定說的最后一句話不甚高興,什么叫自己和他認定凌清是罪魁禍首!
自己確實認定,那是在心底,沒說出來。這個張定是死都要拉自己下水!
混蛋!
“大姑娘,馬丁確實這樣交代了。”廖士哲態(tài)度不卑不亢:“但本掌事判案是講求人證物證,絕不會只聽一面之詞。”
他說完,還不動聲色的瞪了一臉驚愕的張定。
“那你還要抓我們姑娘?!”梧桐質(zhì)問道。
廖士哲解釋道:“現(xiàn)在是宵禁,商會出的明文規(guī)定里標明了,宵禁之時發(fā)現(xiàn)外出者,不論身份都要抓進商會關(guān)個一天一夜。”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懲戒,還請大姑娘能以身作則,在城民們面前做個表率?!?p> 凌清面無表情,也未反對或者答應。
這讓廖士哲摸不著頭腦,還懷疑是不是自己沒解釋清楚,拼命的在心里重復幾遍剛才的話術(shù)。
張定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暗惱廖士哲的同時,也在心里計劃,要是凌清被關(guān)進商會,他一定會對她動手。
弄不死,弄到生不如死也行。
而凌清,剛從貧民窟已經(jīng)消失了的事實中,回過神。
她的目光落到馬丁身上。
是她把馬丁叫來的,結(jié)果卻變成了這樣。
如果這不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而她們剛好撞到了槍口上,那就是一場專門針對她的陰謀。
那是誰?
凌清垂眸掩飾眼里的情緒。
是張定,陳昌?
還是曹成?
亦或者其它,還未出現(xiàn)過的敵人?
竹心適時的上前,將廖士哲的話在凌清耳邊復述了一遍。后者這才動了動,站的有些僵硬的雙腿。
原來因為宵禁,才會沒有人來給貧民窟救火。
原來,這一切都是專門針對她的陰謀。
張定。
她深深記住這個名字,還有陳昌。
凌清緩緩抬眸,回應道:“好。”
“大姑娘不反對?”廖士哲生怕自己聽錯,忍不住確認一遍。
“嗯。”凌清回頭再看了一眼,火中的貧民窟。
那里面有一撮最耀眼的火苗似乎逃進她的眼、她的心,在她轉(zhuǎn)身離開的那刻,被她帶走了。
竹心和徐大正并未阻攔,梧桐更是沒有,看著凌清的背影,眸中都是淚水。
廖士哲生怕凌清反悔,趕緊叫人看好他,而他在走之前給了張定一眼示意。
至于示意什么,只有他們兩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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