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p> 終于結(jié)束。
女人抬頭,還氤氳著水汽的眼睛看到他尤為深沉的臉色,微微一怔。
“很疼嗎?”
“……不疼?!?p> 姜絨總算笑了。將廢物扔進垃圾桶,“知道你在安慰我。不過我兩只手總比你一只手處理得好?!?p> 本以為男人還會和之前那樣,對自己這些可答可不答的話直接忽視。她正要離開,不想他竟開了口。
“你頭上,怎么弄的?”
“啊?”
她慢半拍地看著他盯著自己額頭的眼睛。
下意識抬手去摸……
“嘶!”好疼!
原來是之前撞書架時造成的淤青。
“不小心撞到的……”她疼得一連吸了幾口涼氣。
“當時店里沒開燈,那人估計以為我在二樓睡了。其實我在里面坐著,聽到動靜就想去看,結(jié)果坐得太久腳麻了……”
男人靜靜聽著。
隨后起身去翻柜子。將一瓶不知什么藥放在她身邊的桌子上。
“你很害怕。”他又去一邊靠著了。眼神閃避似的看著窗外。“當時。”
姜絨不以為意。“正常人遇到那種事都會害怕。”
“怕我?”
“你確實嚇到我了。”她坦然。
旋即像是想到什么,輕笑出聲。
“不過還算不上怕。如果不是你,我現(xiàn)在可能在醫(yī)院,或者……靈堂。”
男人身形微頓。
看向她?!啊麘摬粫⑷藴缈??!?p> 姜絨嗤笑,開玩笑般的風輕云淡。“我會?!?p> 對面男人的神色漸漸沉下去,黢黑的眼睛深深盯著她。
姜絨臉上仍帶著笑,語氣輕柔平靜。
“我不死他不可能得逞的。我身邊沒有熟睡的孩子和任何能被他威脅的人。所以……我們倆肯定要死一個?!?p> “好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傷口別沾水,餃子記得吃?!?p> 她淺笑嫣嫣地朝他擺了擺手,“回見?!?p> *
*
結(jié)束手里的工作,男人沖了個澡倒在床上。
一整天的心煩意亂,差點連最基本的補胎都搞錯了。
外面天已全黑。屋里晦暗不清,只有幾片月光慘淡地掉進來。
他躺了半天,黢黑的眸子深深望著天花板。
忽而,轉(zhuǎn)頭看向桌上那份到現(xiàn)在還沒打開的飯盒。
騰地起身,一步走到桌前,將里面的兩層餃子全都拿出來擺好。
上午出鍋的煮餃子放到現(xiàn)在早就坨了。就算有保溫的飯盒,也不出所料早就涼透。
他待了待,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去開燈,拿醋,拉開凳子坐下。
似乎還是剛剛出鍋的狀態(tài),熱騰騰的溫度。他吃得很快,像是忘掉了還有咀嚼這一步。
眨眼間便吃光一盤。
他拿起第二盤剛要繼續(xù),外面突然“砰”的一聲,有人重重摔上了車門。
緊跟著傳來男人一聲怒吼:“個孫子!還想跑!給老子站??!”
男人皺了皺眉,放下飯盤。
一街二街是商業(yè)街,從西街口往北拐,順著還鄉(xiāng)河走一會兒才能到居民區(qū)。
這時候大部分老板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回家,只剩因為省電而寥寥亮了三五盞的路燈努力發(fā)著光。
那鬧出動靜的男人就在對面十幾米開外的商鋪門口。
一輛擦得反光的黑色奔馳停在路邊,刺目的車燈打在一站一倒的兩個人身上,情況不明。
他微微瞇眼,越看越覺得那已經(jīng)爬起來跪到另外一個男人面前的身影很眼熟。便擰著眉目光如炬地走了上去。
奔馳車主一手薅住那人的頭發(fā),另一只手對著他的臉就是“啪啪”兩巴掌。
男人也不反抗,只雙手合十地不斷道歉,說什么請原諒,再寬限幾天之類的話。
不用細問,大概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奔馳車主又罵了句娘,直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對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腳。
男人摔在地上,沒等再起身,手就被狠狠踩住。
“??!別!陳哥!別!”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北捡Y車主語氣冰冷,目露兇光。“你既然還不上,就別怪我不客氣?!?p> 說著竟從口袋里掏出把折疊的長刀,對著被踩住的男人的手不由分說舉刀就刺。
“??!”
“喂——”
幾乎同時。
奔馳車主的手腕被一把攥住。
鋒利的長刀刀尖就差一寸,下面的手就得被刺穿。
討債和被討債的都嚇了一跳。
齊齊望向那個似乎是從黑暗里直接生出來的家伙。
臉色早已煞白的李德福險些“嗷”的一聲哭出來。
——小陸!小陸?。?p> “可惡!”
奔馳車主臉色鐵青。他用了幾次力想掙脫男人的桎梏都沒能得逞。那只手好像一下就焊在了他手腕上一樣,——怎么能那么大勁兒!
男人直被攥著站直了身。手腕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胳膊,要斷了!
“啊啊啊——”他終于忍不住叫起來。
旋即長刀脫手,穩(wěn)穩(wěn)落到對方手里。
“你是誰!”手腕一松,他連連后退?!岸喙荛e事!”
男人面無表情,深邃硬冷的五官在夜里忽明忽暗。
像是從地獄里來。
恐怖,森然,卻不真實。
奔馳車主后背生風,舌頭都要系在一起。“他,他欠我的錢,我來要賬,天經(jīng)地義!”
男人望著他,半晌才沉沉開口。
“討債有討債的說法。你把他兩只手都廢了,也拿不到一分錢?!?p> “那他就給我錢??!”
“多少?!?p> “五十萬!”
男人眸色又沉下幾分,“我說,本金多少?!?p> 奔馳車主一愣,臉色微變。支支吾吾。
李德福這時才敢哽咽著說句話,“我只借了十五萬。本想著周轉(zhuǎn)幾天就還,沒成想供貨商那邊出了問題,工地那邊又急著要……我實在沒辦法了就去市里找他再寬限幾天,結(jié)果,結(jié)果,二十萬就變成五十萬了……”
“你給我閉嘴!”奔馳車主驀地大吼,眼睛一瞪竟又想打人。
結(jié)果脖子一涼,男人手里的長刀已經(jīng)抵了上去。
“哎我……兄弟,兄弟別沖動!”
他趕忙舉起雙手后退,冷汗順著脖子就往下淌。
“兄弟……”
“二十萬?!彼f,“明天來取。”
“啊……這……哎喲!好!好好好!”
男人這才收了刀。
奔馳車主如獲新生,再也顧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轉(zhuǎn)身撞回車里,瞬間便跑沒了影。
長街歸寧。
只剩李德福驚魂未定的抽泣。
“小陸……謝謝……”
男人眉頭深皺地看他一眼。
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疲憊地拖著兩條腿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