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刻不容緩
少年提起往事面色冷下，道：“三年，我長了個后，就去找工養(yǎng)活自己了，再沒乞討過也再沒去那土地祠討過吃食。后來領(lǐng)了工錢，我去給那土地祠上香，卻沒想到那祠中人出來與我說話了，他要我報答救命之恩。我也確實幸他救命，便答應(yīng)了他，誰知道…他將我變成了這般非人非魔的東西?！?p> “三年…”江瀲微微琢磨，嘆了口氣，與他道：“想必你后來也沒見過他真面目，有些邪魔也會想延續(xù)后代，只是與人類繁衍不同，是要擇個合適的孩子，每日給他灌自己煉的魔氣。曾經(jīng)有那么幾個例子，都是捆在他們身邊強灌，你…你比較省事?！?p> 少年臉黑了一些?！拔乙窃缰?，餓死也不去碰那些東西…”
江瀲這時蹲下身，認(rèn)真去瞧那少年。
少年強作鎮(zhèn)定，仰著頭任他看。見江瀲又起身，忍不住問道：“可有辦法…叫我恢復(fù)成正常人？”
江瀲與他淡笑笑以示安撫，“怪不得會看重你，你確實靈氣充沛，不說煉魔，修仙也要比別人機緣合適。”微微沉吟，又道：“你隨這孩子去找我門中的六玄師叔，隨他回昆侖去，他會幫你?！?p> 少年臉上一喜，激動到：“真的？”
“真的?！?p> 少年驚喜過后，眼中沁出點淚花，抬袖擦了擦，立刻從地上爬起，恭敬的彎腰作揖，“多謝公子相救，我…公子日后若有吩咐，我必傾盡全力?！?p> “往后謝六玄師叔就是了。只是你得告訴我，他叫你做什么？”
少年擰眉道：“他叫我助浮云殺了你，即便殺不了，也要拖住你們腳步。”
“可說為的什么？”
“我打探過，他卻沒說?！?p> 江瀲喉間又涌上股子腥甜，皺眉壓下，少傾才與那少年道：“你與這孩子去尋六玄師叔吧，我們也即刻下山?！?p> 這時王博書上前道：“師兄，我與師叔游歷多日，還不曾知道將有異變之事。待師叔出關(guān)，我會立刻相告，想必師叔會先去幫師兄?！?p> 江瀲想了一瞬與他點頭，“你與師叔說，素云姑娘早已回了門中通傳，想來這幾日父親應(yīng)該派了人往碧云山去，師叔若是身體還有不適，最好先回碧云山休養(yǎng)?！?p> 那孩子猶豫一瞬，也只好行禮道是。
江瀲又看向云唳，問道，“可否與你借一件衣裳?！?p> 幾人目光看他半ˉ裸的上身，雖然大家都很狼狽，但至少衣裳尚算裹體，他這般屬實不便。
云唳看眼那破爛的竹屋，里邊家具物什怕是翻不出個像樣的。于是抬手將身上尚算規(guī)整的外衫脫下遞給他，“宋兄莫嫌棄，待到了山下，幾位在備些行裝吧?！?p> 江瀲接過披在身上，與他道：“多謝。那就告辭了。有緣再見。”
硯川宋肖璟也上前與云唳幾人行禮。待轉(zhuǎn)身之時，又聽云唳叫江瀲名字?；厣砜此吐犜凄τ行坏溃骸敖?，我這衣裳…是要還的。”
江瀲微怔，隨即輕輕笑開，“我盡量。”
“好?！?p> ———
幾人下山一路無話，各自想著心事，待到了山下已是午后，緊趕慢趕，采買完了衣物干糧，已近黃昏。
江瀲看了幾許日頭有些猶豫，輕嘆了口氣，與幾人道：“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不若就先擇客舍休息，明日一早在上路?！?p> 硯川正要開口，忽然意識到他是顧忌宋言，現(xiàn)在上路，怕是夜里只能宿在野外，于宋言來說，能少一夜風(fēng)餐露宿便少一夜最好，畢竟是個姑娘。
正將話咽回肚中，就見宋言看過來，與他二人道：“不用顧忌我，有方才買的羊絨毯子，宿在外邊也無妨，一個時辰至少能跑六十里地，還是現(xiàn)在出發(fā)吧?！?p> 說罷也不等幾人答復(fù)，夾了馬腹就打頭去了。
宋肖璟失笑搖頭，“走吧，從前是我小看她了，如今我才明白，我這妹妹，比我還能咬牙。你們也不必太多顧慮，想來她心里現(xiàn)在同你們一樣，只一心想快些前往碧云山。遲一日，就要多一日的變數(shù)?！?p> 這話說完，三人默然半晌，不多猶豫，也都打馬去追宋言。心中想到碧云山也都是一片憂愁。
過了旗嶺山鎮(zhèn)后方竹林，路面寬闊起來。馬兒聰明，察覺的出主人心意，一踏上這大道，不用宋言喊它，自己就撒開了性子跑起來。
宋言緩緩俯下身子，攥緊了韁繩。疾風(fēng)呼呼從身側(cè)掠過，將一片后衫高高揚在身后。夾道上是高大的欒樹，樹叢蔥郁，掛了成片成片的紅果夾，自眼中余光如一條紅紅綠綠的河流滑過。
她眼眸中卻似乎重復(fù)著許許多多的畫面，不斷變換，不斷重復(fù)。
宋言眼眶忽然有些發(fā)澀，吸了吸鼻子將那股酸脹壓下。她似乎突然能夠理解江瀲，為什么一心牽掛著碧云山的異動。
她想念幼時純善的紀(jì)云，想念短短相處幾日的四娘懷生，想念那個十足惜命卻獻(xiàn)身赴死的南山先生。
她從前想要自己的父親安全，此后也想要天下太平。
鼻尖一酸，在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淚珠叫風(fēng)吹得飛出眼角，浸濕了鬢發(fā)。
約莫跑了大半個時辰，前路沒了兩側(cè)樹叢，視野更加開闊，只遙遙望見一片蔥綠蘆葦，緊挨著一片水域。幾人到了蘆葦跟前放滿了速度。
江瀲策馬到了宋言身側(cè)，與她道：“這片蘆葦不大，天黑之前大約能夠穿過。待過去了在尋住處?！?p> 宋言看著飄蕩的蘆葦點了點頭，正要進(jìn)去，就聽江瀲淡聲叫她。“宋言。”
回頭不解去看，江瀲指間握著一卷東西朝她遞來。
“這是…”
“護(hù)膝?！?p> 江瀲將東西放進(jìn)她手心，眸子落在她臉上。就見她眼眶鼻頭通紅，額角碎發(fā)黏在眼角。有幾分凄慘模樣。想了片刻，還是開口與她道：“每個人都有心之所向，有…為了某些東西甘愿付出的心氣兒?；钪娜瞬还钾?fù)他們的一片苦心就好。別想太多?！?p> 宋言聽他說完，眼底又泛起些濕潤，點點頭垂眸將那卷護(hù)膝展開，平復(fù)下心情，認(rèn)真去看，就見是一雙料子柔軟的絲綢護(hù)膝。
眼中不禁錯愕，迅速抬頭去看他，“這…是先前在旗嶺山鎮(zhèn)買的么？”
那處地界，怕是沒這么上等的東西賣。有價無市。
“是與齊員外討來的。戴上吧，別再磨傷了。接下來幾日都離不了騎馬?！?p> 他還記得她那時騎馬磨傷了膝蓋，還專門為她討來了這樣一副護(hù)膝。宋言有些失神的點頭：“好…”
連句多謝都沒想起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