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三中（十二）
“殉道者，什么意思？胸牌不應該是名字嗎？”寧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牌，非常正常。
白云悠聞言也低下頭，對自己的胸牌嘟囔著：“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變的，我當時都變成鬼了，腦袋摔成漿糊，誰有心思注意這個?！?p> 淳于跟風低頭檢查了一眼自己的胸牌，確認狀態(tài)正常，便抬起頭開始環(huán)視這間教室。
似乎只是非常普通的排練教室，散亂擺放的練琴木凳，堆放在墻角東倒西歪的譜架，落滿灰塵的三角鋼琴，還有墻壁上被學生們粉筆涂鴉過的黑板。
淳于走上前，在一堆粉筆鬼畫符里隱隱辨認出幾個字“白云悠去死”。
他回頭，指著這個新發(fā)現(xiàn)向白云悠問：“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白云悠輕輕飄近，看清這幾個字，無語地笑笑：“知道，不過這些個我倒是無所謂，練琴很忙，實在沒工夫搭理他們?！?p> “是有人在霸凌你？”
“霸凌？回想起來應該算得上是吧？”
“算得上？”
“幾個人背后說點壞話什么的，再就是在練琴課的教室里寫這些東西?！卑自朴茻o所謂地聳聳肩“果然，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后都覺得挺幼稚的?！?p> 淳于不解：“這么看得開，怎么會墜樓？你真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這不是看不看得開的問題”白云悠笑笑“你可以理解為，我當時太投入了，突然被人拿走了琴，只顧著追琴，沒注意到它是扔下樓了?！?p> 寧爻嘶了一聲：“你這也……死得太兒戲了?！?p> 白云悠自嘲：“哪有，察覺到自己死后，我一直覺得死得挺李白呢?！?p> 淳于突然問道：“李白？你們見過月亮嗎？”
白云悠一愣：“什，什么？”
淳于指著窗外的天空：“外面這天，連白天都看不到太陽，你怎么能和李白撈月共情？或者你見過月亮，在哪，什么時候？”
白云悠被這幾個問題擊懵，囁嚅著回答：“我……知道月亮，但你這么一說，我好像，從未親眼看過。”
她飄近窗臺，寧爻也跟上，眾人一齊向外看去。
夜晚的天空依然昏黃黯沉，看不到任何日月星辰，只是現(xiàn)在的四周不再像白天一般明亮。
白云悠喃喃：“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這樣的天空之下么？”
寧爻有些好笑：“你們這些人，從來沒抬頭看過天嗎？”
“·【請同學們腳踏實地，不要仰望星空】，這是寫進校規(guī)的警告，雖然目前還不明白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和天空有什么關(guān)系，但很明顯，這會是我們主要的調(diào)查方向。同理，被封禁的天文臺也是重點。白云悠同學，可能需要你帶我們?nèi)ヌ煳呐_了。”淳于說。
白云悠有些為難：“抱歉，我不知道天文臺在哪兒。”
“大佬救命！”寧爻低聲怪叫。
“又怎么了？”淳于不耐煩。
“是是……”寧爻顫抖著指向樓下“那個戴口罩的！”
三人看向樓下，音樂樓對面，教學樓旁邊，之前在食堂后面見過的口罩女又陰魂不散地出現(xiàn)了。而且她的視線異常強烈，即便隔得很遠，也依然能感知到她正在盯住寧爻他們。
白云悠突然輕輕啊了一聲：“是她嗎？梁老師？”
“老師？”寧爻好奇“可她穿著學生校服?！?p> 白云悠咬了咬嘴唇：“我不確定，只是看著有點像……”
淳于當機立斷：“追！”說罷就拎著寧爻跳了下去。
今天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極限蹦極了，寧爻竟有一種詭異的麻木感。
口罩女似乎很意外對方居然不退反追，但反應過來后立刻向后逃竄。
追逐戰(zhàn)并沒像想象中的那樣持久和激烈，因為才追了幾步，口罩女就跑出校門了。
淳于和寧爻都是寄宿生，沒有走讀生證根本出不了校門。
門衛(wèi)室的燈亮著，但窗戶緊閉，且根本沒有開窗的意思。校門是很常見的由電路控制的推拉伸縮鐵門，開關(guān)在門衛(wèi)室旁，啟動校門需要用走讀生證刷卡。
寧爻望向白云悠：“校門你可以嗎？”
白云悠伸出指尖戳了戳鐵門，對他們搖搖頭：“這個不行，它不是‘門’，是禁制。”
寧爻：“要你何用?。 ?p> 白云悠：“這不能怪我??！”
淳于把兩人拉開：“夠了，想想別的辦法?！?p> “哼”白云悠氣鼓鼓，但脾氣消得很快，一轉(zhuǎn)頭就忘了“誒！我想到了，衛(wèi)生間的那個同學好像是走讀生，我們可以找她借一下。”
衛(wèi)生間的同學？聽起來不是個美妙的形容。
白云悠飄在前方引路：“她在教學樓的女廁所里，好像是地縛靈，出不來。不過有時候會放她兒子出來和大家串串門?！?p> 寧爻縮縮脖子：“你這段話信息量有點大……”
“到了到了，就是這里。放心吧，她挺溫柔的，只是有點討厭男生……”
啪嚓！
一道冰冷尖銳的玻璃碎片直直捅向?qū)庁车难矍?，被一道金光擋住。隨即，玻璃和金光都化為齏粉，發(fā)出清脆的破碎聲。
昏暗的衛(wèi)生間，淅淅瀝瀝地從天花板下滲著猩紅的污血，粘稠的血漿滴落在潮濕的地面，和一團團黑色的長發(fā)混合。
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赤裸著雙腳站在滿地玻璃碎片上，墻上所有的鏡子都被砸碎，倒映著無數(shù)個猙獰充血的眼睛。
她懷抱著一個沒有氣息的青紫色嬰兒，垂下一條膩滑的臍帶。
“金鐘罩碎了，你這可是對他下死手啊……”淳于在一旁閑閑地單手插兜，另一只手甩了甩，似乎在松弛經(jīng)絡。
電光一閃，眾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廁所里那個氛圍感女鬼，已經(jīng)被淳于一只手把腦袋摁在地板上了。
碎裂的鏡子齊聲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地板角落也開始滲出血水和長發(fā)。
淳于薅著女鬼的頭發(fā)，提起她的腦袋往地上一磕：“你還來勁了是吧？”
女鬼趕緊收了頭發(fā)和血污，嗚嗚咽咽地求饒。
白云悠扶起嚇軟腿的寧爻，上前安撫道：“曹蔓，你別緊張，其實我們就是來借一下你的走讀生證?！?p> 腦袋被人摁在地板里的曹蔓，哆哆嗦嗦地向右指去。
白云悠翻譯：“她說在第二間廁所的水箱里?！?p> 寧爻去掏，走讀生證果然在這里。
“謝了姐~”寧爻朝她揚了揚手里的證“用完還你。”
淳于移開壓制曹蔓的手，她立馬抱著孩子縮進了最后一間廁所。
突然，那間廁所傳來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氣息游離，卻謎之堅持，不肯停歇。
曹蔓又抱著孩子瑟瑟縮縮地探出頭，沒有瞳仁的眼睛望向白云悠，表情非常好懂：幫忙哄哄孩子。
白云悠翻譯：“她說希希想跟著我們出去玩。”
淳于聞言火速離開廁所，腳底抹油一秒跑出了五十米，將爛攤子留給寧爻。
寧爻臉都綠了，他倒也不是討厭小孩，可哄這個滑溜冰冷的鬼嬰還是太考驗心理素質(zhì)了。
“我……”寧爻在思考如何委婉拒絕“我沒抱過小孩兒，怕給他摔了?！?p> 白云悠翻譯：“她說沒關(guān)系，反正已經(jīng)死了?！?p>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寧爻青著臉從曹蔓手里接過希希，低頭看到空出懷抱的曹蔓，她的胸牌上寫著：投機者。